目が覚めたら
VIVANT/Fのぎ時至今日,乃木憂助仍被困在幼時的惡夢裡。
鐵牢裡忽明忽滅的昏黃照明,身旁與自己年紀相近的孩童們沉默著坐在各個角落,身上沾滿牢房的塵土。
起初,剛被送進這個牢房裡的孩童仍會因為感到害怕而放聲大哭,看守這裡的大人就會惡狠狠地拉開牢門,將正在哭泣的孩子拖行至他們看不見的房外,當那孩童而後再被送回來時,已然只能嘴角淌著鮮血而無力地倒臥在牢房內的地上奄奄一息。
僅是蹲踞在光線難以觸及的陰影裡就足以窒息,面對偶爾送來給他們充飢的殘羹剩飯,他也只是望著,彷彿早已將飢餓這件事忘記。不知幾天過去,他總是凝視柵欄另一側堆滿雜物而不見天日的窗,直到被一雙大掌抓住而拖行至牢籠之外。
當憂助與那揪著自己衣領的男人對上視線,無以名狀的恐怖漫天蓋地襲來。
憂助汗涔涔地從被窩裡驚醒。
「又是那個夢嗎?」一個聲音自僅有微弱光線透入的晦暗室內傳來,憂助自地舖上坐起,看見F側坐在會客室的墊子上,將手肘倚靠在茶几邊緣。憂助起身走向茶几另一側盤腿坐下,月光照在他泛著薄汗的臉上,背後的睡衣也幾乎被汗水浸濕。
這時F轉過頭來,憂助則用手背在臉上、額頭上胡亂抹了抹,試圖讓自已看起來不那麼狼狽,卻無法驅散方從那過分鮮明的惡夢醒來的惡寒。他說著:「你懂身為人的自覺被一點一點剝奪的恐懼是什麼感覺嗎?」時,那顫抖的聲音反而讓F發出不以為意的嗤笑。
「訓練的時候不也有過類似課程嗎,怎麼現在就問這種蠢問題了?」F說出口的雖然總是尖銳的話語,卻沒有更加過分的嘲諷。他頓了頓,給予憂助繼續發言的空間。
「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好像隨時會死。」
「所以?」
憂助沉默,不願再回想這困擾自己多年的惡夢還有多少他曾見或未曾見的細節,但凡想起,彷彿是再度將他遺棄在記憶深處那佈滿荊棘的密林之中。
F所見的憂助多是遍體鱗傷、灰頭土臉的,無論是端坐著又或者是抱膝蜷縮著的時候,他不明白憂助為什麼總以柔軟的一面示人,卻在遭遇危急時刻時不懂得保護自己。
F忍不住呼出一口長長的嘆息。
「吶,憂助。你有沒有想過?」
「什麼?」
「如果那時候的你沒有呼喚我,又或者我未曾出現的話,現在的你會是什麼樣子。」
「我可能早就死了吧。」
憂助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讓F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憂助難得對F露出些微慍怒的表情。
「所以我才說你真是個笨蛋。」F將身子移動到憂助面前,他的手朝憂助的臉頰探去。
對於F過於突然的碰觸雖然讓憂助反射性地縮了縮,但最後還是放下心來靠上那懸在空中的掌心。
憂助的視線與F那極為罕見的溫和眼神交疊,F彷彿能從憂助晶瑩的雙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F於是將另一掌也貼上,以拇指輕輕撫過憂助的雙頰。
「如果我未曾出現的話,你還是你。」F將身子慢慢前傾,直到他們的額頭相碰,「但這裡也還是有我的存在,無論你醒著或在那個夢裡。」他說道,緩緩閉上雙眼。
「這時候講這種話好不像你。」憂助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F則惡趣味似地搓揉憂助的臉。
「哇啊!你做什麼啦!」
「讓你清醒點,既然都醒了就乾脆別睡。」
F又回到了平時的輕蔑眼神。
如果惡夢是不幸的童年如今僅存的所在,那麼只要醒來就能將其暫時拋諸腦後。
只要醒來的話,他們就能彼此相伴。
只要醒來的話,我就能為你而生。
「但早上還要準備業務的總報告……」憂助搔搔頭,視線在遠處的公事包與眼前的F之間游移。
「那種雜事交給黑須處理就好了。」
本想反駁些什麼的憂助見F那促狹的神情,雖有些無奈卻藏不住眉眼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