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努海】龍的瑰寶　Chp.1

*原創

嘩啦、嘩啦。

海水不斷濺上崖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拍打將峭壁增添一分洗鍊。近海處深邃的礁石及滿佈的青苔勾勒出百年的絕景。峭壁之下幾乎沒有落腳處，當地的居民深知其危險性從不敢靠近，也對子子孫孫叮囑萬分。

這座山村小鎮坐落於峭壁之上，山壁的雄偉與波濤的驚浪形成驚奇而無與倫比的美景。不論經過多少年月，城鎮和後方群山圍繞的地勢形成的這幅天然油畫都如此令人震撼，人們將如此天工作物稱之為瑰寶，名喚喬耶里。

這座城鎮上的房屋背山面海，色彩斑斕，頗具古典風情。比比相鄰的建築和陡峭地勢的環繞加強了人們的向心力，他們總是互相幫助、分享，喬耶里內的人能量充沛而滿富凝聚力。

城鎮中段不起眼的道路上，一座矮平房，石牆上奶白色油漆略顯斑駁，門口處上方爬滿攀藤枝葉，略為遮掩了一些陽光。下方一排矮盆栽種著各式花朵，上面露光點點，已經受過灌溉。

吱呀一聲，黛希打開木門，手上提著竹編籐籃，準備要上市集採買。一出門感受到陽光的照射，眼睛不住瞇了一下，此時鄰人便向他問早。

「美好的一天，霍特叔叔。沒有什麼比咖啡更適合開啟早晨了對嗎？」黛希伸手在眉前阻擋陽光，向長椅凳上的男子問好。霍特拿起咖啡杯致敬還順勢擠眉弄眼了一番，惹得黛希一笑。

霍特及她的太太與黛希的家並鄰，打從黛希搬進鎮上來時就時常關照她。早晨順勢替花澆的水，午間多烤的派，晚上也常常邀請獨居的黛希一同共餐。噓寒問暖是鎮內所有人相處的共識，但他們對黛希總是再多一些。

「當然！盛大的一日對吧？連上天也這麼賞臉！小心你的皮膚，黛希。記得戴頂帽子。」霍特打趣的說著，黛希點點頭暖暖一笑，折返回屋內拿起掛在玄關旁寬大帽沿的草帽，踏上陽光沐浴的街道。

「早安，可愛的小花。」

「您好，先生。」

「嘿黛希！」

「嗨，安娜。小心你的腳步！別摔倒了。」

「早安甜心，愉快的一天！」

「早安麗恩太太，也祝福你。」

黛希漫步街道，在轉角蜿蜒的階梯下迎接此起彼落的問候﹑孩童的奔跑與歡笑聲。踏踏的清脆聲響伴隨在石階上，一如往常美好，卻又是個特別的日子。

商家早早開工，走在街道上經過許多店舖已經開始忙進忙出，顯得比平日更加活絡生機。

遠處傳來窯烤爐內飄出來的麥香，上完市集回頭或許麵包就出爐了吧。花店門前的遮陽棚已經架起，可以看見老闆已經在店內剪枝整花，一束束訂單花籃及花束即將完成。黛希鼻子嗅了嗅，味蕾大開的燻製肉味飄香而來，或許也能買些火腿作三明治，也能作為日常照顧的回禮分給隔壁的霍特夫婦。

步行到市集不過片刻，底下雪白的肌膚已經染上一層薄紅。雖然已經罩上一件長罩衫，天生的銀白肌膚讓她對陽光產生些微的不耐性，總是容易被曬傷，就算是盛夏時刻也常見她穿著輕薄的外套保護自己而惹得一身汗。

泛青的銀白肌色，初來乍到時也曾擔心過異於他人的自己會不會再度遭受冷落，但鎮上的人包容的態度讓他重拾笑容，暗自決定這裡就是自己最後的歸宿。

黛希摘下帽子掩掩風獲得一點涼快，暗自感謝農市集為了銀鱗日搭建出來的遮棚，讓她得以倖免過於熱情的日曬。

今天這樣的日子，一定要早點出門採買，才能避開人潮。打好如意算盤的黛希，一到市集還是被為數不少的人潮嚇到，估計也比平時多了兩三成。在過一兩小時必定人聲鼎沸，得趕在此之前結束才行。

市集搭起的遮棚分別在兩側街道邊向另一邊延伸，將整條行人道路覆蓋住。中間一些陽光照射，描繪出遮棚邊上花俏的輪廓，也得以窺見人潮流動。整條街道上擺滿平日常見的攤販與一些餐車小食，雖是早晨卻已充滿交談與叫賣聲。一旁的木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蔬果，一籃籃木箱內的馬鈴薯與胡蘿蔔顏色相襯，蔬菜的嫩葉上還有一些水珠殘留。

黛希請攤販主人挑選幾朵洋菇，自己則拿起數顆馬鈴薯放進籃內，粗糙的表皮上還帶著一些塵土。再挑了兩三樣食材與蔬果放進籃裡，黛希抖了抖手，從身上背的小側包裡拿錢。一如往常，黛希和老闆拉扯片刻，抵擋不住熱情的贈送，又多得到了一兩顆香甜的柑橘。她湊近鼻子聞了聞，果皮散發出好聞的果香，她再三道謝走向下一處。

「黛希，試試我新作的果醬！」果醬攤的老闆娘喊道。黛希打了招呼前進，卡佩夫婦的桌前擺滿大大小小的乳酪果醬，還有一些顏色看著飽滿晶瑩、飽含果肉的手工莓果果醬。

「卡佩太太，早安。霍特叔叔早上才跟我提到桑葚季來了呢。」黛希接過卡佩太太遞來的小湯匙，淺嚐一口，入口先是覺得濃郁，緊接著酸甜飽滿的滋味在嘴裡散開。沒有人能抵過當季新鮮果醬的威力，這讓黛希止不住微笑。

「看看她的微笑，親愛的！」卡佩夫婦見狀也笑得合不攏嘴，銀貨兩訖，順勢還往他籃裡多放上一罐。

「黛希，多帶一罐去給你隔壁的老傢伙吧！今天恐怕沒空繞去找他閒話，順勢替我向他們問聲好！」黛希敵不過好意，寒暄一陣，隨後將視線移回五花八門的介紹木牌與餐車。

黛希一路緩步經過市集，沿路看見許多平日沒見過的流動攤販。大型玻璃罐內滿裝著當季水果榨出的新鮮果汁，扭開下方的龍頭，飽含果肉的果汁冉冉流出；外皮焦脆而內裡多汁的炙烤肉攤，吸引饞人來上一份；也有遠道而來的行旅商人，帶著頗具異域風情的手工藝飾品，吸引本地人的目光。

隱約一陣淡淡茶香傳來，黛希循著香味前進，看見路燈旁擺著一個簡陋的小木桌，一旁放著許多行囊。一卡半開的舊皮箱內放滿紙袋與瓶罐，還有一束一束已然乾燥的藥草。行商人在小桌上剛沖泡好一壺茶。

「幸會，小姐。」男人斟一杯小茶遞與她。「這是我待過最慷慨的小鎮！沒有隔壁的大哥我今天可就不用做生意了。」男人晃晃手上的小水壺，便放回後方小火爐上。

「喬耶里歡迎你的到來，先生。」黛希點點頭，接過茶杯，茶香撲鼻而來，有香草醒神的刺激與一絲絲香甜的氣息在內。怕燙的黛希吹了好一陣，輕輕啜飲一口，平穩而沉靜彷彿舒緩了浮躁的氛圍與能量，尾韻些微甘甜讓人像是得到意外的收穫一般快樂。

「或許您摻了一些莓果？」

男人點點頭咧開嘴一笑：「看來這是個不錯的配方。」遞上一些調配過的乾香草配方，還有一小瓶乾燥莓果粒緊接著說道：「多放些，我們總有不好的時候。」

黛希正要掏出錢來，男子雙手擺開來拒絕，開心笑著。

「收下吧小姐！初來乍到我就從小鎮得到許多。感激喬耶里！我還會在鎮上逗留數日，期待您的『體驗感想』。」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您，我叫黛希。」女孩微微欠身致意，接納行旅人給予的好意。

「真是人如其名。幸會，黛希小姐，叫我雷格希就好。」男子脫帽致意，一旁被香味吸引的行路人靠近，雷格希點了點頭，向黛希告別，繼續招攬他的買賣。

人潮漸增，黛希漸漸感受到竹籃帶來的重量。太陽漸漸熾烈，不知不覺已日正中午。她離開人群從小道返家，她看著手上的提籃，承載著今日的豐收與餽贈，開心的笑了一下。

「銀鱗日要來了！」

時至傍晚，在房內小歇的黛希聽見門外的碎語與歌唱，漸漸醒了過來。桌上擱著早上採買完回來做的三明治與市集買的果醬，她燒了些水，沖一壺今早得到的花茶，端著茶壺與茶杯準備要往門外走去。

霍特家門前早已擱著小木桌與木椅，夫婦兩人看著行人道上的孩童玩鬧，見到黛希開心地打招呼。

「看看誰醒來啦，還提著一壺好茶！從你端出門來我遠遠就聞到了！」黛希笑吟吟的端著木盤放在桌上，替兩人倒了杯茶，杯中熱氣冉冉升起，傍晚時分的喬耶里微風吹拂，三人在門前乘涼聊天。夕陽漸漸沉落海面時，祈求光明的節日悄悄到來。

「牠的祝福要來了。」黛希暗自說著，站起身走向街道邊的圍欄，大海一覽無遺，遠方獨自聳立一座礁石。

唰－－！老翁點燃一根火柴，重新喚醒煤油燈。家家戶戶亮起微弱的光，若是從遠方眺望，一片黃澄點綴著峭壁上的喬耶里，彷彿就像是替夜晚的到臨鋪路吧。

夕陽緩緩落下地平線，居民三三兩兩在自家門前搬出椅凳，不過一時，談天笑語傳遍街道。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伴隨樂器與歌聲交織而成的樂章，無處不充滿喜悅。老婦與幼孩、長者與青年、男男女女，望向海面上獨自聳立的礁石歌頌。

『銀色龍鱗，海光閃爍。展翅遮掩長夜，點點星光降落。』

『銀色龍鱗，海底徜徉。光芒艷色耀目，幻化靛藍險象。』

『銀色龍鱗，天際遨遊。震天耀眼奪目，鈴響盤旋大地。』

『遊人緊閉雙目，遊人側耳傾聽。』耆老低吟，雙眼緊閉。

夜晚涼風陣陣，暖光不時晃動閃爍著，好似要將城鎮上大大小小的光芒送向海邊。夜晚星光熠熠，在海上一閃一爍，像是白色花瓣在海面上浮動。大家哼唱的旋律彷彿迴盪在腳邊，歌聲凝聚、平實而渾厚，像是要將傳唱的詩篇獻賜給峭壁下的汪洋。

突然夜晚漸趨平穩的蔚藍海象倏忽變幻，海面微現白光，孩童見狀嚷著嬉鬧著，眾人此起彼落的呼聲連連，目光無不被海上巨大的白光吸引。

嗚－－－－！

黛希看見海面下浮動的白光，隨即牠一躍而上，製造巨大的浪花。鯨魚發出巨大的吆鳴，像是在呼應喬耶里的歌聲，鎮上的人無不歡欣鼓舞。接著白光下沉海面，漸漸消逝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媽媽，是白努！」

「牠捎來祝福了！」

「盛讚喬耶里！」

「聽老戴德說，這幾日白努就常常出現在附近海岸邊上呢。只是沒想到銀鱗日也出來透透氣，親眼見著感覺真是不一樣。」霍特的雙眼難掩欣喜，開心的笑著說道。

「是啊，白努很久沒來的這麼準時了！哈哈！」大家打趣的說著，街上的人笑成一片。忽地遠方又傳來一聲長鳴，似是白鯨的告別。

「黛希，這是你第一次聽見白努歌唱吧？」霍特太太走近，順了順她那頭被風吹的略為凌亂的頭髮。黛希的表情顯得詫異，一時之間像是回不過神來，直望著海面上久久不予回應。霍特太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終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啊……對！來的這幾年好像只遠遠看過一兩次。」黛希回應，仍舊傻傻的望著海上。

「礁石上……」她喃喃說道。

「什麼？」

「……不……沒什麼事。霍特太太，我今天下午做了三明治，我去拿出來一起享用吧。」黛希晃晃腦袋，轉身連忙走進屋內，想拋下腦海中奇妙的幻覺。

礁石上有人影……？

不，這裡的海象激烈危險，不可能會有人站在那裡。

或許那是浪花拍打造出來的幻影，夜晚一片漆黑，這麼遠的距離也有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她說服自己，端著食物走出門外。

此時遠方的礁石上投送而來的目光包圍著喬耶里，大啖完眼前星光熠熠的美景與傳遍群山的歌唱，牠向後傾身一墜，無聲無息的落入蔚藍的白努海中。

*黛希的名字取自oxeye daisy（法國菊）

*白努在世界觀的設定當中是白背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