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酵
掌握溫濕度與酵母的使用,使其膨脹到適當的大小。Nebula從醫院回來後,這是牠第三天食慾不佳。
牠看起來很疲憊,或者說不舒服,但牠至少還肯乖乖吃藥,這對我們來說是最欣慰的事情。
Nebula總是很有活力,不只是我,伊格也不習慣這樣的牠,像隻訓練有素的導盲犬一樣趴在地上待機,眼睛時閉時睜,尾巴的搖晃幅度很輕微。
新聞上不斷報導著供水管線與超市商品投毒案,我第一次有這麼複雜的心情。
帷幕被燒滅,但其火舌卻捲傷了我重要的家人。
牠只是舔了舔公園飲水機旁滲出來的水,不論是我們還是牠都沒有想過這個十分平常的小事居然會讓牠送醫急救,雖然並不只有Nebula受害,畢竟那臺飲水機就是接連著受到投毒的供水管線。
「……我也不是說你這樣不好。」我捧著Nebula的頰邊肉,儘管牠明顯不舒服,卻還是對我伸出了舌頭,像平常一樣憨憨的傻笑。
要說傻嗎?狗的智商差不多就那樣,人類的受害者都一堆了,我也僅是因為習慣自己帶水壺而沒有成為受害者的一員。
「真的是他們做的嗎?」
「……」我平靜地看著Nebula,沒有馬上回答伊格的提問,畢竟這件事情我也只是淡淡的帶過,沒有詳細說明……他肯定覺得我在無故給舊日月宗扣鍋子吧。
但我們擔心Nebula的心情是一樣的。
「我給你說說黑道是怎麼運行的。」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這句話跟他方才的問題有何關聯,但還是選擇繼續聽下去。
「首先,財團跟龍頭會需要壟斷媒體資訊,當他們想要掩蓋一個社會案件的時候,會把他們默許的中大型犯罪行為揭穿,接著把所有第一線情報交給媒體去報導,而且這種被報導出來的犯罪行為通常會更接近我們的生活,得以讓民眾去轉移目光與焦點。」
他點點頭,顯然是聽懂我的意思,只是現在的我口說無憑,沒有證據的言論只能是假說,否則肯定會吃上毀謗的官司。
「等一段時間吧。」我順了順Nebula的毛,摸起來依然舒服,但我更希望他依舊有活力。
「接下來,犯人會很輕易的被抓到,或者會有自稱犯人的年輕人去自首,作案理由不是沒有,就是特別遷強。」
伊格陷入了沉思,他的世界中基本上不會接觸到這些知識與情報,他更有可能想問我:你一個做甜點的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但我希望他別問,我還沒想好這題要怎麼解。
「犯人是無辜的?」
「不完全是,通常是受到指使,或者多人作案的其中一個共犯。」
「就這麼把他推出來面對法律制裁?你還說過會是年輕人。」
在倫理道德上這確實很難接受,舊日月宗把伊格扶養長大,教他許多正向的思考與三觀……雖然我都稱其為洗腦,但這確實會讓他這樣的人不好接受。
「對,被推派出去的人通常是無親無故、走投無路只得依靠黑道的年輕人,他們對上頭唯命是從,也認為無處容納的自己能夠為上頭有所貢獻是他們最大的人生意義。」
Nebula睡著了,我把語調放輕,盡量不去吵醒牠:「而最佳人選便是從校園吸納的未成年人,他們受到兒童保護法的保障,不會有太大的刑罰,卻會有無法抹滅的汙點,而會繼續接納他們的,只有黑道。」
我看伊格長舒了一口氣,可能餵了太大量的毒雞湯給他,我隨即補充:「後半段在說黑道,不是在說舊日月宗,他們畢竟不是黑道,八成只會推派個十分虔誠的守密人去扛下罪行。」
「你從哪裡開始是後半段?」
「未成年人那邊開始。」
誠然,我並不覺得跟伊格坦承這些是好事,但人的嘴總有漏風的可能,比起往後讓伊格打聽到,我寧願先給他打些預防針。我們也都是快要半百歲的人了,這點心理素質想必還是有的。
「這也許不是最好的方法。」
「當沒有人能提出更優解法的時候,當下所執行的就會是最優方案。」
「畢竟我們沒有一種酷酷的記憶消除藥品可以從空中噴灑整個城區,是吧?」
他輕輕笑了,可能對於這種時候開這種玩笑覺得不適宜,卻也同時覺得不無道理吧。
「這不是一個充滿壞處的方案,從新聞開始瘋狂報導以後,那些詭異的傳聞就開始淡出民眾的話題了,一個個都在網路上分享自己對於犯罪學的分析與探討,彷彿他們一個個都是哈佛犯罪學畢業。」
「我記得你是企業管理畢業的。」
「我只是把真實的營運SOP告訴你,可不像那些鍵盤俠一樣能去分析出一篇論文、十張圖表。」
所以說,為什麼我跟伊格會是這麼好的朋友呢?很單純,他從不會試著過度涉獵我的私生活,儘管覺得我的言論與行為不當,他也不會加以干涉。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又很聊得開,從大學一路聊到年紀大了,他不會盲目聽從我的理論,而是針對我的論點進一步的進行探討。
而小心眼的我見不得舊日月宗關著他,所以我至今仍是個驅魔人。
我伸出雙手捧著伊格的臉頰,稍稍把他的臉擠壓了下。
我嘆息,笑得有些無奈。
「我也不是說你這樣不好。」
他的眼眸直視著我,沒有多作回應,畢竟現在矛盾的是我,既想讓他繼續現況,別多告訴他這些社會事;又想多跟他說一些社會上的險惡,在讓他產生警惕的同時聽聽他的見解。
「Nebula下個禮拜回診。」我鬆開雙手:「到時候我們帶牠一起去?」
「嗯。」他點頭答應:「牠會恢復健康的。」
「我們都希望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