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類

我從小就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這件事是院長告訴我的，但為何我會被拋棄、父母是否有難堪的處境，院長選擇了不讓我得知真相。

「哎呀，知道了對幸介君未來的生活也不會比較好，也不一定要知道嘛。」

當時我聽了有些生氣地嘟起嘴。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人家很想知道爸爸媽媽是怎麼樣的人，院長為什麼不告訴我？小氣鬼！

後來在日常的瑣事中，隱約察覺到原因。

有一日跟隨著育幼院的社工阿姨外面的商店採買，看到跌倒受傷的孩子哇哇大哭，因為在大人的教導下學習要他人彼此互相幫助，自然而然地，我也會想去幫助那位受傷的孩子。

「你還好嗎？！哪裡受傷了？有哪裡會痛？」

跌倒的孩子看到陌生的我露出了不安的眼神，隨後見到了從人體身上逐漸茂盛的樹葉，更是加劇了孩童的恐慌，「有、有怪物…！！」

「…欸？」

我轉頭左顧右盼，周遭並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跟那位孩子…有怪物？是在指我嗎？

「媽媽…！！」

受傷的孩子開始哭著找媽媽，我想要靠近他，卻被他躲避開。看著這孩子的反應，過往一些不明白的事情似乎能夠串連起來。

例如，育幼院的孩子們看到我都會跟我保持著距離，有時候找他們交談，他們願意跟我說話，但相比其他的同儕，我感覺到大家的對待的方式明顯有冷熱差。

…每當我想關心他人時，身上就會長出植物，大家開始跟我刻意保持距離，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

「幸、幸介君！不要在這裡長出植物！你會嚇到很多人的！」

急急忙忙跑過來的社工阿姨，連忙把我帶離了受傷的孩子身邊。

……

…

…原來如此，因為我是「怪物」，所以被爸爸媽媽拋棄了吧？

————————

「幸介君，你怎麼了？平常不是都很愛吃？怎麼突然都不吃飯了啊？」

「…院長媽咪說的對，有些事情知道了不會比較好。」

面對院長的關心，我想起了先前她刻意不告訴的情景。原來啊，因為我長身上有葉子很奇怪，是吧？

「…怎麼啦？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比較不會悶在心裡喔。」

院長伸出手搓揉著我的頭髮。原本想說事情就這樣過去算了，身上的植物一直以來就在我的體內，就算得到溫柔的安慰了，也不能把身上的植物變不見吧？

但眼淚不聽話地流下來了，這個模樣真是丟臉。

「…大家是不是都害怕靠近我…」

「…」

院長的表情一愣，隨後便溫和地微笑著，「…抱歉呢，幸介君，最終還是瞞不了你，但是，我希望即使是這樣，你還是可以當個溫柔的孩子…」

「溫柔又沒用…！我又交不到朋友…！如果幫助不到別人的話，溫柔又沒用啊…！」

「哎呀，幸介君。」

院長無奈地笑著，將躲在被窩裡的孩子抱了起來，輕輕拍撫著幼小的背，「你知道嗎？溫柔是個很強大的特質，它可以幫助脆弱的人變得茁壯，就算是我們強壯的大人，也是需要溫柔來撫平我們的心靈，你知道嗎？幸介君，之前有很多人跟我說你都會主動說想幫她們的忙，在阿姨叔叔們忙不過來時，你也會幫忙照顧弟弟妹妹，這個年紀就這麼體貼大人的孩子真的很棒啊！」

「…因為，大家都很忙很累，我不能顧著自己想要去吵他們啊…」

聽到院長的稱讚令人害臊，為難情地嘀咕著，但這也不能解決我想要融入大家的心願。

「呵呵，幸介君真的很體貼別人呢。」院長笑著捏捏軟嫩的臉頰，「你一定會交到朋友，等大家都變得懂事了、成熟了，他們就不會覺得你長得不一樣，總有一天能夠遇到會被你的特質吸引的朋友。」

「…」

不知道院長是怎麼認為我一定會交到朋友的，連長大成人的爸爸媽媽都拒絕我的存在了，真的會有其他人接受奇怪的我嗎？未來擁有無限的變數，又怎麼能夠確保呢？

但是，卻也正是擁有無限的變數，又怎麼能夠確定會沒有呢？

不去期待擁有這樣的未來便不會受傷，又將渴望埋藏於心中，至今入學來到了異能學校，仍然保持著複雜又矛盾的心情。

但，現在至少找到了許多跟我一樣，擁有奇怪能力的同類們。

至少現在知道了，我不是孤單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