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冰漾）

褚冥漾發現了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他說不清楚，那只是個感覺，就像是你偶爾走在路上發覺自己曾經夢到過相同場景的錯覺。

他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褚？」夏碎學長喚回了他的神智，帶著關心的語氣，他伸手斟了茶水，將杯子推到褚冥漾面前。

結界阻去了外頭的聲音、砸過來的東西還有到處衝撞的動物，這個小世界這大概是熱鬧聚會裡面最突兀的場景，褚冥漾知道夏碎學長喜靜，而褚冥漾是知道自己生命脆弱沒有本錢玩樂，所以他們常常都會在聚會的角落裡相遇。

這次，一如既往。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抿了幾口茶水，最後問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夏碎學長頓了頓，思忖後，緩緩回應：

「⋯⋯因為大會競賽？還是什麼人介紹了你們給我⋯⋯那會是誰呢？阿利嗎？」

褚冥漾突然發覺到，不只有他的記憶出現不合理的部分，也許那不是他的幻覺，而是時間出現斷層，有什麼人在這個時空被消失了、刪除了，而他們沒有察覺。

他能夠覺得怪異，那一定代表對方一定是個平時和他相處緊密的人物，所以記憶中的漏洞才那麼明顯，褚冥漾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出了那個荒唐的可能性：

「學長你不覺得，我們的記憶⋯被竄改過了嗎？」

＊

褚冥漾又去詢問了身邊的好友，那些漏洞逐漸清晰，他確定有那麼一個人，曾經出現在他們生命中。

是誰？他的性別為何？身分為何？

這些通通不知，但能確定他是連接他們這群人的核心，一個對他來說重要的人——

褚冥漾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認為。

幾天後夏碎學長來找他，卻推翻了所有事實：

 「褚，你昨天問我的那件事，我想起來了，是阿利沒錯，那天我們還一起去第七武術台看了萊恩跟西瑞的比試。」

不對，不對，不對。

原本是空白的回憶被填滿了，褚冥漾發覺自己腦中浮現了阿利學長跟夏碎學長來參觀大會競技候補備員的選拔回憶，那是錯的記憶——

錯的錯的、不對的——

那什麼才是正確的東西？

當所有人都否定的事實，你還能怎麼堅持自己是對的？

＊

「就像是有些人小時候會出現的幻想朋友——」月見搗弄著花草，一邊回答著褚冥漾的疑惑，對方已經懷疑自己到覺得自己腦袋壞掉了，才偷偷跑來找他。

「我很確定這個人的存在，證據有很多很多⋯太多記憶的空白讓人不在意都很難。」褚冥漾很沮喪，為什麼到現在只有他還覺得失落。

「雖然我沒有專門學過這個東西⋯」邊回應著，月見把逃跑的藥抓了回來：

「就算你再怎麼找不合理的地方，那也只是代表哪個人不是屬於我們時間的存在，你的記憶會逐漸被取代，到最後，哪個人就再也不存在了。」他說，語氣淡淡的，帶著點哀傷。

「你記不了多久的，時間的合理性會先瓦解你的疑惑。」

褚冥漾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句話。

人會死三次，第一次是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那瞬、第二次是被火焚燒成灰燼，最後一次是——

再也沒人記得你是誰。

＊

「你猜他記住了你多久？」

女人笑了笑，面對著眼前的強者，卻像是話家常般的閒聊，他們彼此並不認識，卻又像是認識了幾輩子的朋友。

這算是偶遇嗎？卻又像是被命運刻意開出的玩笑，又或者是——

被某人精心安排的會面。

秋風颯颯，吹動著他的如雪般的髮，幾絲艷紅點綴在上，五官如刀刻般俊美。

多麼完美的一個人啊，她想。

葉落在水面激起漣漪。

—— 也許萍水相逢的命運才是最深刻的，也許記不住的才是最重要的。

「三天吧，那個笨蛋，一定忘的很快。」

明明只有淺淺的血緣關係，她卻還有前幾代首領的輪廓，女人搖了搖頭：

「他，花了一輩子在找尋一個模糊的影子。」

女人隱隱約約想起了一段話，那是前代妖師最後留下的話語、用言靈小心寶藏的記憶碎片、是他最珍貴的瑰寶。

那是什麼呢？阿沒錯，他記得是那樣說的——

『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