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彼ら最後の戦争

番外. 彼ら最後の戦争

細貝神社 & 泉相寺


中桐去拜訪過之後要工作的大阪國稅局,也去京都的鄉下見過細貝良榮的父母了,確實是嚴肅且難以親近的,但也正如良榮所說,細貝家的父母對於良榮的抉擇沒有半分意見,堅定的認為他們家的么女能夠自行決定所有事情,於是在中桐恍惚的期間,他們就已經轉移陣地到細貝神社的表參道前了。


神域門口的石製鳥居與兩隻狛犬讓中桐幾乎屏息,蓊鬱的樹林擦出淡然的沙沙聲,而良榮就領著中桐一路往上,直到他們抵達細貝神社所在的平坦之處,拜殿前正站著在掃地的神社神主,轉頭往他們的方向看過來時,神色彷若清透的毫無雜質。


「歡迎,」細貝尚哉彎起眉眼:「中桐嘉一郎。」



中桐想,良榮說她哥哥們的伴侶有些特別似乎是低估了。


畢竟他從來沒有像這般與神社人員面對面,良榮的哥哥看上去爽朗的像是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單純的爽朗,單純乾淨的像是對方得要一輩子侍奉神明,啊、就是這樣了,所以即便在提及哥哥們的伴侶前,光是她的哥哥本身就已經足夠特別。


細貝尚哉並沒有特別刁難他們,頂多就是中桐在被盯的差不多開始感到不自在時移開視線,接著用雙手順暢的拂過他自身的衣袖,轉過身,然後拋下一句,歡迎加入細貝家,嘉一郎,配上一個回頭的笑容,這樣就能讓他覺得未來跟這位哥哥相處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


「感覺怎麼樣?」良榮問。

「他的氣質很乾淨……」中桐看著尚哉遠去的身姿斟酌開口:「感覺像是神明本身。」

「是嗎,」良榮也跟著望向她家兄長的身影,但悠悠接話時的內容卻讓中桐有些冒冷汗:「雖然我的靈感沒有像我大哥跟二哥強,不過多少還是有一點,所以我先跟你說——他剛剛全程都讓神明死盯著你看,看到要用視線把你燒穿的那種。」


「所以你沒有靈感真的太好了呢,不然剛剛你應該會覺得很窒息,非常窒息。」良榮笑笑,然後中桐嚥了口口水。

「那他……」

「對你挺滿意的,」她笑著瞇起眼,「只是對我大哥不能覺得他像表面上那樣單純喔?他的心思很深沉的。」


啊、好,他知道了,知道了——中桐後怕的捏了捏後頸。

但能被認可,應該……算是好事吧?



良榮開車載著他到附近的市區,在逛逛期間走到一棟法式鄉村風格的建築前,而旁邊的鐵製懸掛門牌就像夢幻電影當中會出現的小店家裝飾,上頭便寫著「Studio MER」。


「歡迎光臨——啊、良榮啊!」良榮推門而入時與櫃檯處的男人對視,看上去爽朗的男人與尚哉相比更像是鄰家大哥,而中桐也與其點點頭之後,對方馬上恍然大悟的亮起雙眼。

「真巳先生。」

「這是良榮之前說過要帶回來給我們看看的中桐先生嗎?」被稱作真巳的男性溫和的彎起眼,「中桐先生要喝杯茶嗎?我去倒?」


「嗯,沒關係,我只是來見良造哥哥一下,待會會帶嘉一郎去附近逛逛,」良榮沒有笑意,但對其眨眼時的笑意是無庸置疑的,「所以真巳哥不用忙,晚點一起吃晚餐的時候再多聊聊。」

「好——請多指教了,中桐先生。」溫煦的氣質讓中桐忍不住也露出笑容,以至於在對方回過頭呼喊良造時他尚且沒有危機意識,直到良榮挑起眉看向他,而良榮真正的二哥出現,並將手親暱的搭上真巳的肩膀時他才開始緊張。


「你就是那個把我妹拐走的男人?」

「哥,是我把人拐回京都的。」

「哦豁——」良造瞇起眼,笑容看上去有點不友善,但對方接著就在中桐完全沒辦法回話的空檔轉過頭,親了一下真巳的面頰,「這位中桐先生以後跟你一樣會入籍呢。他跟良榮同歲的話,你就多個弟弟囉?」

「哎呀……還好現在在場的都是家人……」真巳被親的有些無奈,但臉頰微微泛紅的像是對良造的行為很受用,然而臉最紅的卻是中桐嘉一郎。


「嘉一郎弟弟,」良造嘻嘻笑的看向中桐,朝對方打了個響指,「我跟真巳在家也常常會這樣——所以你最好早點習慣囉?」

「是……」嗯,他體會到良榮的哥哥以及哥哥們都是什麼樣的人了,很特別,真的很特別,雖然他知曉良榮的二哥是崇尚法國的油畫家,但作風如此直率他還真的是……他覺得他現在有點沒辦法正眼看著細貝良造跟細貝真巳了……


「感覺怎麼樣?」良榮站在法式鄉村風的畫室前這麼問。

「啊……」中桐臉頰有些燒的低下頭,「良造哥很厲害呢……」各方面來說。

「嗯,所以他才能在細貝家這種傳統家庭認真的追求繪畫事業,還認真的把男性伴侶帶回家,入籍,就算被父母罵得狗血淋頭都不會退縮吧。」


「跟你幫我頂著你父母的壓力很像呢。」她意味深長的轉頭凝視中桐。

中桐被盯得臉頰更燙了。



只是中桐聽說傍晚回去神社之前他還得先去見最後一個人。


萩谷剛騎著重機從大學回來,與良榮錯身而過時的黑色皮夾克與面上溫和淡然如地藏王的氣質反差甚大,但這名寺院住持的姪子隨手拋接了一下手中的摩托車鑰匙的模樣確實帥氣的讓中桐有些羨慕。

「良榮小姐要找叔叔嗎?」萩谷偏著頭,站姿有些隨興,「我去叫他一下,兩位先去起居室稍等片刻,我想他現在正在準備晚餐,我去接手他就過來了。」

年輕的大學生在與中桐對視點頭時並沒有懷疑過他的身分,或許是已經足夠明顯,萩谷離開前的神色彷若帶了淡淡的祝福。


「感覺如何?」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被問這個問句了。

「嗯……很開朗的學生?」中桐靦腆的看向良榮:「讓我想到我們剛認識時根本一直吵架……」

「哈哈,」良榮淡笑了幾聲,「他很可愛,之前玩遊戲時為了不被他人搭訕,我還讓他扮演我的男朋友呢,你不會吃醋吧?」

「啊……我努力……」他一個長相偏女氣的男性能夠比得過氣質有些率性的質樸青年嗎?嗯,他真的會努力不吃醋的。


在走向起居室前,中桐也得知萩谷匡伸未來會是寺院的繼承人、擁有他們這群人當中最強大的靈力、還有其實已經有對象了等等等——只不過最重要的,良榮擺在最後才說。

也許她多少還是有點想整人的心思吧。


「不過匡伸的叔叔,很照顧細貝家的鄰居大哥——宮岡輝義,原本是黑道喔。」

「……咦?」

「雖然剛剛見到的良造哥跟真巳哥跟他坦白時有被修理一下,但我想現在因為是我帶人回來,他應該不會對你怎麼樣吧。」

「咦……」

「不過我想下馬威大概還是有的,你加油吧?」


咦。

這樣他等一下真的不會死嗎?



「……妳是跟他說了什麼話,讓他現在感覺魂不守舍?」

「我只是說了您可能下馬威修理他而已,良造哥跟真巳哥的事情他也耳聞一點了。」

「良榮啊……」宮岡扶著額頭,無奈的嘆氣片刻之後才抬起頭。


難怪他從進起居室開始,這名良榮的男朋友就始終緊張的全身僵硬,即便自我介紹目前叫做中桐嘉一郎、已經說服父母讓他入贅細貝家、真的愛著良榮時的表現都像是面對一尊神明。

為什麼會說是神明呢?因為那個畢恭畢敬的模樣已經用上比一般的敬稱還要更嚴重的敬稱了,到底誰會把接近古代日語的語法拿出來對著現實的人講啊?

啊、良榮肯定跟他說自己是黑道了吧?前黑道。


「雖然我是有修理良造,但他們的條件比較嚴峻,而且良榮做事我很放心,不會這麼……喂,你有在聽嗎?中桐嘉一郎。」宮岡拍了拍面前的榻榻米地面,中桐立刻嚇到跪坐的更直挺。

「是、是!」

「……」像是懷疑這樣頂著他給的壓力就緊張到不行的人怎麼配得上良榮,寺院住持有些狐疑的看向良榮,皺起眉,雖然是良榮選的人,他也不會有意見,「你的男友……」


「啊、我選的,」她點點頭,「我就喜歡這種的。」

「好,妳喜歡就好……」

「輝兄才是,會選尚哉哥哥那樣的人,輝兄的眼光真的很特別吧?」噗咳,宮岡在準備喝一口茶時嗆到差點斷氣,中桐瞪大眼猛的轉頭盯著良榮,良榮則是聳聳肩,「我有說過我哥哥們的伴侶很特別吧?」

「是說過沒錯……但是?!」


宮岡努力抹了把自身的雙唇,緩過氣之後才恍惚的開口:「我沒有想要……」

「我只是先讓嘉一郎知道家裡的情形,否則要是哪天他看到輝兄跑進尚哉哥的房間一起睡,他會很困惑吧?」

「但也沒有很常……」

「不過我跟良造偶爾都會看到了,嘉一郎也會看到吧?所以我就幫您先講了,反正這點在家裡也早就不是秘密。」

「那妳說我的眼光特別……」


良榮坦率的迎上宮岡混亂的眼神,接著才挑起眉:「一個會固執的守護家人、只會把輝兄擺在最後一位,而且某方面將神明的荒與和全數集中在一體的神社宮司——會把這樣如同神明般的人請進心裡,輝兄很特別吧?而且您還是寺院住持。」

中桐就在旁邊看著良榮連面前這位明明看上去就凶神惡煞,但最終還是被良榮的伶牙俐齒打敗的寺院住持紅著臉朝良榮擺了擺手:「隨便妳啦!好了啦我沒有什麼想要認可妳的了,快帶著妳未婚夫回去!」

「是——」


她泰然自若的站起來,在中桐跟著站起身之後便朝宮岡鞠躬,「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之後嘉一郎有頂撞您的部分,請直接告訴我,我會再叮囑他。」

這種像是養寵物或是小孩的說法是怎樣……中桐似是有聽見宮岡呢喃,但聽的不清楚,最後也跟人鞠躬時只見宮岡做出趕人的手勢。


啊……他的未婚妻連黑道都能壓制,好厲害啊……



「感覺怎麼樣?」

中桐覺得自己的思緒還是有些渾沌。


良榮有兩名兄長,一名是神社宮司,一名是油畫家,然後宮司的伴侶是隔壁寺院的住持,油畫家的伴侶是一同操持家務的溫和男性……啊,好特別啊,但中桐當然會想到另外一個層面的問題,儘管他相當信任細貝良榮——

「嗯……」

「先說,我愛著你,無庸置疑,所以我說我想生小孩,也因為對象是你,我才願意。」顯然良榮也想到了,她並沒有在提出這句話時轉頭看向中桐,好像這點聲明理所當然,卻又堅定的如同他們現在腳下完全沒有偏倚的行向神社的道路。


「那……」所以他的疑惑以及更多的想法,會被良榮毫無猶豫的話語抹滅的一乾二淨、或者該說那從來就不存在過,「我覺得很好,就這樣,妳很厲害。」

中桐悄悄的牽上良榮的手,他想,放在別的家庭身上或許會出現的那些關於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來繼承的想法,只要是在中桐與良榮身上就不會出現。

啊、現在該說是嘉一郎與良榮了,畢竟他以後就要跟他的妻子擁有相同的姓氏了。


「你笑什麼呢?」良榮捏捏嘉一郎的手,心情輕鬆的揚起下頷。

中桐笑的愉快的湊上前親了他的未婚妻一口,接著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我的妻子真帥氣,我好喜歡。」

「是嘛。」被稱讚的未婚妻有些自信膨脹的勾起嘴角。


他們都愛著彼此,這八年始終如此,而現在他們確信直至死亡也都如此。

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他們情不自禁地想,單純又真摯的情感會被所有橙金的陽光上的暖黃烘托的幽微而美好,就像現在相牽的手,只會柔軟的交握、交融,撫出更多難以抹滅的溫度。

他們會永遠記得行走在神域之上的鄭重。


因為這時候的交託終生當比夕陽輝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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