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汽车大展魅力攻势，却仍遭特朗普冷遇
Timothy W. Martin / Jiyoung S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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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汽车集团(Hyundai Motor Group)的会长郑义宣(Euisun Chung)曾希望，该公司能够通过一系列加深与美国联系的大胆举措讨好特朗普(Trump)政府。
到目前为止，这种做法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痛苦的误判。
上个月，现代汽车位于佐治亚州的生产基地遭到了一次针对移民的突击搜查，300多名韩国白领员工被戴上手铐和脚镣。过去一年，这家全球第三大汽车制造商屡次试图安抚美国总统特朗普，但收效甚微，而这次突击搜查则将一年来的事态发展推向了顶点。
现代汽车已成为最引人注目的企业案例之一，凸显出试图准确预判特朗普政府将如何实施其往往混乱的经济和移民政策会面临怎样的陷阱。
对郑义宣来说，在韩国要竭力敲定一项能缓解美国关税伤害的贸易协议之际，他个人想要获得华盛顿方面的好感，实在是一件艰难而棘手的事情，让他感到挫折。
近年来，郑义宣致力于推动这家由他祖父创立的韩国车企更深入地打入美国消费市场。现代汽车及其姊妹品牌起亚(Kia)曾以十年保修承诺和经济实惠的价格为卖点，如今更是在设计、技术和质量方面屡获殊荣。如今，现代汽车超过一半的营业利润来自美国市场。
为了延续现代汽车的这一发展势头，在特朗普于2024年11月赢下第二届总统任期后，郑义宣遵循了企业界为赢得特朗普青睐而采用的策略。
现代汽车向特朗普的就职典礼捐赠了100万美元。几周后，现代汽车在托里派恩斯招待了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和他的女儿，让两人参加以现代汽车豪华轿车命名的PGA巡回赛的职业业余配对赛。
在关税即将到来前，现代汽车3月份承诺在美国投资约210亿美元，并将在特朗普第二个总统任期结束前兑现。这项投资为郑义宣和现代汽车的官员们赢得了一次白宫之行。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称赞这项投资，认为这证明了他的关税举措“非常有效”。
但几天后，当特朗普宣布对全球出口至美国的汽车征收25%的关税时，现代汽车未能幸免。
现代汽车并未因这个打击而退缩，而是采取了更多措施以博取华盛顿的好感。现代汽车在4月份表示，一款热门SUV的生产将从墨西哥的一家起亚工厂迁移到亚拉巴马州的一家现有工厂。现代汽车还承诺在美国采购更多零部件。
8月25日，韩国总统在白宫与特朗普会面，郑义宣再次出席。几小时后，现代汽车表示将再向美国投资50亿美元。
然后在数日之内，针对9月4日突袭现代汽车佐治亚州工厂的搜查令就签署了。
这次逮捕行动发生在郑义宣引以为傲的美国项目，一个耗资76亿美元、被称为Metaplant的制造园区。联邦探员突袭了由现代汽车和另一家韩国公司LG新能源(LG Energy Solution)联合运营的一个电池厂的建筑工地。这是美国有史以来在单一地点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此类围捕行动：约450人被捕，其中包括300多名韩国人。
一份搜查令显示，这次突袭的最初目标是四名拉美裔工人，但结果却让全球的目光聚焦于这座工厂对韩国劳动力的依赖。
现代汽车的官员们私下承认，他们更愿意全部雇用美国人，但也承认这不现实，因为美国工人缺乏必要的专业知识，尤其是在电动汽车电池领域。
韩国官员称，被拘留的韩国人主要是在设备安装等方面提供建议，以及从事其他美国人通常缺乏专业知识的工作。大多数韩国工人持有短期商务访客签证，或通过免签证计划进入美国。
“多年来我一直听说，在美国的一些州就是无法招募到美国工人，”韩国美国商会(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South Korea)的会长詹姆斯·金(James Kim)说。
这次突击搜查将导致该工地的建设延误约两个月。
突击搜查行动发生后，特朗普最初表示，佐治亚州的工厂里有“很多非法外劳”。但几天之内，他就改变了说辞，强调欢迎某些外国工人在美国工作。韩国外交通商部当时表示，317名被拘留的韩国人的获释时间被推迟了大约一天，因为特朗普要求他们多留一段时间来培训美国人。9月11日，当一架返回韩国的包机从亚特兰大起飞时，除一人外，其他人都选择了离开美国。
白宫发言人库什·德赛(Kush Desai)表示，美国通过减少监管、允许企业引进技术专家来建立设施和培训美国工人，吸引了多个领域的重大投资。德赛表示：“正如特朗普总统明确表示的那样，本届政府将与任何在美国投资的公司合作。”
在首尔方面和华盛顿之间的关税谈判中，现代汽车是一个关键因素——这也是衡量美国与数十个国家进行更广泛交易的重要风向标。与特朗普政府之间尚未签署的贸易协定主要围绕韩国承诺在美国投资3,500亿美元。作为回报，特朗普政府将把包括汽车在内的大量商品的关税税率从25%降至15%。
自突袭搜查事件以来，现代汽车已公开重申其在美国投资260亿美元的承诺，其中包括尚未完工的佐治亚州电池厂，以及其提高美国产量的计划。
此举招致了韩国政府对现代汽车的强烈指责，据知情人士透露，韩国政府认为，现代汽车对迅速达成贸易解决方案表现出过于公开的热情，可能削弱韩国在与特朗普政府贸易谈判中的地位。
韩国总统办公室对此不予置评。
现代汽车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认可韩国政府为支持本土企业在美国的业务所做的努力。该汽车制造商补充说，明年将是其进军美国市场的40周年，其在美国的既往和正进行的投资总额超过450亿美元。
该公司表示：“这些投资决策是由现代汽车的长期愿景驱动的，”包括对在美国业务实现持续增长和寻找机遇的承诺。
据熟悉郑义宣想法的消息人士透露，尽管经历了这些风波，他对美国的承诺并未改变。
尽管如此，他们也承认，当前的形势比3月份Metaplant综合体开业时看起来更具挑战性。当时，郑义宣站在一个演讲台上，身后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美国国旗。一排排头戴白色安全帽的工厂工人为他欢呼。佐治亚州州长布赖恩·肯普(Brian Kemp)与其他州政府高级官员一同出席活动，并在一辆现代电动汽车上签名。
郑义宣当时说：“我们正在与美国一起，在美国共同构建移动出行的未来。”
扣篮大赛和卡拉OK
54岁的郑义宣2020年从父亲手中接管了公司，成为现代汽车集团的第三代领导人。该公司从成立时就与美国产生联系：现代汽车在首尔最初的地块是从美国军方手中购买的。
与在韩国商界被奉为标志性人物的父亲和祖父不同，郑义宣展现出迥异的个人风格。他更喜欢乘坐色彩鲜艳的公司座驾，而不是传统的黑色专车；并在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泡沫时期于硅谷获得工商管理硕士(M.B.A.)学位后，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直言不讳的技术专家。他对篮球的热爱更是促使起亚在2011年成为NBA扣篮大赛的赞助商。
当年的获胜者布雷克·格里芬(Blake Griffin)飞身跃过一辆起亚Optima的瞬间成为经典画面。
幕后，在西方常被称为“E.S.”的郑义宣更以能与现代汽车员工、汽车经销商和其他各方人士轻松打成一片而闻名。
现代汽车美国子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约翰·克拉夫奇克(John Krafcik)回忆起十多年前在首尔的一次卡拉OK之夜活动，当时担任现代汽车副会长的郑义宣拿起麦克风，高歌皇后乐队(Queen)的“Radio Ga Ga”。随后郑义宣又搬出他的整套架子鼓并演奏了几首歌。
克拉夫奇克说：“他从不害怕展示人性真实的一面。”
2013年离开该公司的克拉夫奇克表示，正是因为集团上下每个人都清楚郑义宣才是最终的掌舵者，现代汽车至今仍能以一种“创始人模式”运作，这意味着即便遭遇了短期挫折，公司在战略方向上也不太可能偏离轨道。
郑义宣也不惮于运用政治手腕。
2024年6月，佐治亚州州长坎普为出席经济会议访问了韩国。现代汽车的Metaplant是该州有史以来最大的制造业投资。他还到济州岛观光，那是一个以甜橘和火山岩石像闻名的度假岛屿。
但坎普需要交通工具返回首尔。据知情人士透露，与该公司其他高层一起陪同坎普前往济州岛的郑义宣主动提出可以使用自己的私人飞机。
坎普接受了，最终乘坐该私人飞机离开，而郑义宣和现代的高层则乘坐大韩航空(Korean Air)的商业航班，飞行了约一个小时才抵达韩国首都。
就在美国大选结束几天后，郑义宣任命了西班牙出生的何塞·穆尼奥斯(José Muñoz)为现代汽车的首席执行官，这是首位领导该汽车制造商的非韩国籍人士。此举凸显了郑义宣希望开启一个“业绩优于国籍”的时代。穆尼奥斯曾在日产汽车(Nissan)担任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的副手，此前一直负责现代的美国业务，具有国际知名度。
这项任命也反映出美国对现代汽车业务日益增长的重要性。
如今，在美国售出的新车中，每10辆就有超过一辆是现代或起亚(Kia)汽车，其中包括Ioniq电动汽车、伊兰特(Elantra)轿车和狮铂拓界(Sportage) SUV。该公司上周四表示，9月份在美国的销量同比增长了14%。
但受4月份生效的特朗普关税影响，该公司最近一个财季的净利润同比下降了22%。尽管有关税，但该汽车制造商并未提价。在拜登时代的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到期后，现代表示将从本月起降价或提供现金奖励。
现代汽车之所以更加关注美国，部分原因在于其他地区业务持续下滑。
据韩国投资证券(Korea Investment & Securities)估计，2016年，现代和起亚在中国的销量创下历史新高，共售出约180万辆汽车，当时占据了中国整体市场7%的份额。第二年，因韩国部署美国导弹防御系统，中国出现了抵制情绪。当时，中国社交媒体上出现了现代和起亚汽车被砸的照片。
目前，现代和起亚在中国市场的份额不足1%。
2021年，现代和起亚是俄罗斯最受欢迎的汽车品牌。但次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供应链问题导致这两家韩国公司在当地的业务停摆。现代于2023年出售了在圣彼得堡的工厂。
“美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市场，绝不能放弃，”Kim Chang-ho表示。他曾是起亚的投资者关系经理，现为Korea Investment & Securities的汽车分析师。
“完成工作”
20年前，现代汽车在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的第一家美国制造厂开始运营。四年后，该公司在亚特兰大南部开设了一家起亚工厂。
目前，现代和起亚在美国销售的汽车中约有40%在当地生产，其余部分仍在韩国生产。高管们希望到2030年，美国本土产量能占到当地销量的80%。
位于萨凡纳郊外、成为移民突击搜查目标的超现代化Metaplant综合工厂是实现这些希望的核心。在那里，黄色的机械臂从天花板上伸下来，抓取零件、进行焊接并安装车门。
根据一名韩国议员公布的记录，在电动汽车电池施工现场被拘留的317名韩国工人中，超过一半是通过旅游授权电子系统(Electronic System for Travel Authorization, ESTA)免签计划进入美国的；通过该计划可进行旅游和短期商务旅行。几乎所有其他人都持有B-1商务访客签证和B-2旅游签证。
韩国外交部称，上月底，美国方面澄清，持B-1签证和通过ESTA赴美的韩国人被允许“安装、维护或修理”从海外带来的设备，用于在美国建厂。华盛顿方面还同意很快在首尔的美国大使馆开设一个专门的“签证服务台”，受理相关咨询。
被拘留的韩国人之一Cho Young-hee就是通过ESTA进入佐治亚州的。他是LG新能源的一名设备工程师。尽管在狱中度过了艰难的一周，已返回韩国的Cho表示，他想回到佐治亚州去“完成工作”。
他说：“这是让工厂建成并为未来美国同事接手做好准备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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