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鷹的眼睛反射光芒
Dinner
晚餐在樹蔭下回身,舉槍,對著不到六公尺外停在朽爛樹屋窗框上的大鳥。
而那鳥兒無動於衷。
收在胸前的羽翼幾乎覆蓋牠少說半個孩童高的身體,被鳥喙分開的雙眼無神,小蟲慵懶地停上牠半開的喙間,這口水牽絲的畜生甚至無法嘲笑他的偏執。
偏執恰是生存正確的作法。
巨響伴隨著尖利的嘶鳴劃破空氣,晚餐在開槍的剎那扭身,看見右後方閃現角度詭奇的刀光。
該死!刀光!邪靈不可能對天使刀刃相向!
只有零點一秒的間隙,晚餐扔下槍,改變腳步踮躍的方向,扭轉鞋尖,任自己像個醉酒的舞者般,踉蹌著被本該可以閃過的攻擊撞倒。
接著巨木伴隨陰影在他身側坍塌,砸毀樹屋,斷枝、玻璃和羽毛紛飛,在衝擊力道下木條分岔,抽出尖利的芽,危險的懸在晚餐的眼前。
喀拉,他扭斷持刀者在他懷中瘋狂扭動的手腕時甚至沒有眨一下眼。
晚餐一腳踢開那人的身子,伏地滾離煙塵瀰漫的廢墟中心,掏出腰袋裡的另一把槍。
砰砰砰!砰砰!中了槍的執斧者倒地,羽翼彎折的鳥屍炸成爛泥。
周遭只餘他熟悉的液體噴濺聲,持續溫暖的提醒他,腰腹上昂貴的聖血囊袋正卡了一把該死的鏽刀。
然後羽落之聲喚他抬頭。
在那背著夕陽光的陰影裡,踩著傾斜細枝的大烏鴉回瞪晚餐,牠喉間持續的低吟刺耳,威嚇的尖嘯與盛滿鳥蛋的危巢一起被夾在牠誓死緊守的嘴裡。
巢還是可笑的在他的槍聲響起前就落地。
胸口飄散硝煙的烏鴉不再顫抖,仍屹立枝頭,牠再度抬起的臉面無表情,好像這樣就能不帶控訴的望著晚餐。
但那是一張男人的臉,五官像刀削的那般凌厲鋒銳,輪廓冷硬,細羽和亂髮不搭調的圍著牠頭頸的邊界叢雜,企圖營造一種野地的自然感,然而那張臉與鳥頸中間卻有著分割明顯的空間。
晚餐皺眉,牠正用著自己的臉,擺出一個怪誕的微笑,長而破爛的舌頭從咧開的嘴裡滾出,黏著半個鳥喙,重重的砸在地面傾覆的鳥巢上。
那不可名狀的邪靈就這麼頂著天使的面容,將彎折的羽翼交疊於胸,姿態肅穆,不再動彈,仿若真心虔誠受悔,不帶嘲笑之意。
直到天使的子彈穿透牠毫無半點笑意的眼睛。
晚餐的身後傳來稚嫩的哭泣與疼痛的呻吟,槍聲以外,他最討厭這種哀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