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ver|那些關於中元的二三事 之二
ninswallow2.
不知道阿秧醒來了沒。
燕回對著面具吹氣,心不在焉的替手上的臉畫上花鈿,雨聲淅瀝,手沾著雨水,滑的幾乎要抓不住毛筆,本想著晚上昏暗,畫的醜些還能蒙混過關,可惜即使她再怎麼醉意朦朧,要說服自己這是張好面具還是太牽強了。
她將面具拉遠,瞇起了眼,嘆了口氣,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也許還能再補救一下,但手邊的顏料只剩下黛青,她又不想回房拿其他顏色,憑著這顏色能在臉上畫些甚麼她也不知道,都怪離開的時候太匆忙了,該收的東西也沒收好,希望阿秧醒來見著了,別氣她拿了那些胭脂來畫才好。
說是這麼說了,用胭脂畫臉(雖然是畫面具),本來也就是沒毛病的,她有充分的理由,即使她心裡另一個小角落知道,阿秧不會生氣的。
補償、愧疚,楚秧的寬容藏著喜歡之外的感情,但更多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寵溺和戀慕,她有自信,阿秧怎樣都不會對她生氣的,所以她也應該、大概、也不會──她深呼吸一口氣,本想呼氣的,但想起昨晚的事,到嘴邊的那口氣怎麼都憋不出來,最後扁成了一個難看的鴨嘴,那口氣就哽在喉頭,不上不下。
好吧,是她太小心眼了,但就是忍不住。
她不應該和情潮中的天乾較真,也不應該在旁邊探人隱私,她應該放楚秧一個人好好休息,但有了上次的經驗,她怎麼樣都放不下心,才端了茶、酒、還有點心,跟本來要和楚秧一起過節準備的那些面具顏料,定時換著薰香,守著他入眠。
然而那些藥材也燒得她自己昏昏欲睡,雖然她甚麼都聞不到,但藥能否生效似乎與嗅覺無關,她只好嘴裡抿著藥酒保持朦朧的清醒。
對燕回來說,撐著睡意其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真正難受的,是瞧見那些平時無法展露的慾望,在失去清醒後全然曝露的模樣。
她放下怎麼看都沒想法的面具,抹了抹臉,在身邊摸了摸,撈起了她從廚房挖出來的桂花釀,一個仰頭,將酒液入喉。
那晚她的藥酒也像現在這樣,吞了一杯又一杯,那種負責清醒的藥酒氣味清淡,在她嘴裡無滋無味,入喉卻燒得讓她全身發熱。
雖然、熱的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別的甚麼──她回想著那晚,身體又熱了一點。
睡夢中的楚秧一直喊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她一開始以為是他不舒服,碰了他的臉頰確認他的溫度,換來了撒嬌和討好的輕蹭,甚至是貼在掌心的吻,她才明白了狀況。
那其實、那也沒甚麼,但那是她從來沒在阿秧醒來時聽過的、陌生而旖旎的音節,伴著鼻音哼出的呻吟,媚態橫生,讓她紅了臉。
燕回絕對不會忘記昨晚的楚秧,可愛的、色氣的、但又纏人的讓人憐愛。
只是衝動過後,比起情慾,更多的是疑惑,而後轉為不甘和忌妒。
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楚秧。
她印象中的楚秧,一直是壓抑而小心──甚至可以說是過分小心的,有時讓她心焦,有時讓她氣惱,將一些不該的、男女授受不親的事情,藏得好好的,在稚氣的少年模樣之下,即使早已藏著成年的靈魂,卻還是陪著她守著停滯的時間。
直到昨晚。
對慾望坦然、對天性坦然、對情感坦然,那時掌心貼著的臉蛋很熱,她的身體也很熱,但心卻涼涼的,如這幾日連續下著的雨。
──夢裡的燕回是怎樣的燕回呢?
──那個燕回是她嗎?
──還是她不認識的她?
如果楚秧看著是失憶之前的燕回,那不是甚麼都說得通了嗎?
因為那些衝動都不是屬於她的,本來就不該施加在她身上。
思及此,掌中的溫度突然變得燙人,她抽回了手,有好多的問題想問,想搖醒楚秧,但她心裡又希望楚秧不要醒來,反而替香爐添了更多的藥材,本來只是以備不時之需的酒盅,也幾乎要見底。
他好夢正酣,她一夜無眠。
她抽了抽鼻子,越想越煩心,索性甚麼都不想,又提著酒甕往唇邊靠,沾在嘴邊的酒水和淡茶無異,來回幾趟,連酒甕都見了底。
燕回抱著空蕩蕩的酒甕,拿起了面具,掛在臉上,盤著腿縮成一團。
雨聲淅瀝,傍晚轉小的雨又逐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