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ver|任務壹
ninswallow從有記憶以來,燕回沒看過這麼慌亂的楚秧。
楚秧總是淡淡的、有禮貌的笑著,偶爾在她輕挑的言語和動作下泛起可愛的臉紅,偶爾驚慌的睜著眼睛,有時候逗得太過分了被逼急了會皺起眉撇過頭,但很少很少,露出現在這樣,夾雜著既氣惱又後悔,一副有話想說卻說不出來的表情。
也很少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毫不猶豫的抱住她。
燕回看了看身旁剛從楚秧那兒回來、面無表情的唐當離、其他帶著曖昧笑容的神農道師兄師姐,又看了一下衣袖上、不屬於自己的黑汙和血漬,掙扎著是要將對方推開,還是就這麼維持現況讓對方抱著,最後輸給了在懷裡顫抖的楚秧。
她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少年的背,細聲說著自己真的沒事,直到對方呼吸重新恢復平穩,她真的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神農道的師姊們對她很好,她一來就不嫌髒的替她擦了臉,還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檢查了一輪,確定連手指都沒擦破一點皮才放她休息,會被帶回醫療站,只是身上沾了太多血汙,在唐當離擰斷墓鬼脖子的時後她又剛好在旁邊,模樣才會看起來那麼悽慘,還連帶著嚇傻了前來助陣的五大家弟子,被當成傷患的一員帶回了醫療站。
真要說有那裡受傷的話,她最多最多就是被嚇到了──墓鬼出現的突然,速度很快,帶著連她這麼遲鈍的嗅覺也聞得到的醜惡腥臭,迎面襲來,讓人反應不及,要是唐當離再慢上那麼一點,她和楚秧的命都要交代在卯酉村了,說恐怖確實很恐怖──但現在要燕回回想那些片段,她能說,比起墓鬼,在她面前徒手將墓鬼的頭扭斷的唐當離,還更可怕一點。
所以、看到楚秧表情慌張,臉色一陣黑一陣白的模樣,她真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畢竟她除了味道難聞了一點之外,整個人都好好的,都還能和其他弟子聊天調笑,阿秧會有這反應,師娘恐怕是向楚秧說了些什麼,又或者是少說了些甚麼,甚至甚麼都沒說──畢竟師娘省話的很,除了師父之外,誰要他多說幾個字都像要了他的命。
或者,楚秧體內的蠱蟲感應到了甚麼。
但無論實際上是甚麼原因,楚秧都比現在的她,更需要被好好安撫,例如一杯熱熱的茶,一塊甜甜的、含在嘴裡就會融化的糖,或者大大的擁抱,就像現在這樣,她又親暱的蹭了蹭對方軟軟澎澎的頭髮,那觸感讓她想到了兔子。
「阿秧,我沒事,這都是別人的血。」
「師娘在呢,再多的墓鬼都比不過一個師娘,我知道的──有墓鬼就往師娘那邊跑嘛。」
「而且你呀怎麼這麼傻,我如果真的有事,你怎麼走得過來,蠱蟲就讓你痛得難受了。」
她拍著他的頭,語氣輕鬆,半是開玩笑的解釋著,在說到蠱蟲的時候,對方明顯的又繃緊了一點,在很久──久到她懷疑楚秧被這墓鬼的氣味臭暈了,才沒有反應──之後,身上的重量才重新壓了下來──像是終於確認她不是一縷無可依靠的孤魂,他才將自己重新交付給了她,伴隨著很低很低,像是怕她聽見難受似的、隱忍著的啜泣聲。
啜泣聲細細的,像一條綁在她咽喉上拉緊的草繩,讓她光是再多說些甚麼──哪怕是再吐出一個音節都極為困難。
楚秧不該這樣哭的。
她有點埋怨師娘的寡言,但更氣的是置身險境的自己。
比起語言上的安撫,手動的比嘴巴還快,她的掌心貼著楚秧的背輕輕撫摸,像師父在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做的一樣,一下、一下,滑過掌心的溫度很高,讓她想起了曬在院子裡的棉被。
楚秧抽著鼻子,聲音悶悶的,本來就很軟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更軟,又帶著一點委屈。
「……我不會痛,但會擔心,要怎麼不擔心。」
「我不氣妳跟來,我氣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用力的在她懷裡抹著臉,知道這是她喜歡的春衫,所以賭氣似的將眼淚和鼻涕都擦了上去,「妳要我別被蠱蟲羈絆,別顧慮妳,活的的恣意瀟灑,但我最希望的,就是妳好好的,無病無痛,快樂自由,其他我都可以不要。」
楚秧抓著她的手,用力地晃了兩下,「妳要去哪我都陪妳去,要我一輩子都不接近任何墓鬼都無妨,只要妳能好好的,我不想再弄丟妳了。」
楚秧的聲音在哭過後帶著一點沙啞,雖然說了很長的一串話,但聲音和語氣卻異常的堅定。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敲在胸腔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體溫也逐漸的升高,明明懷裡還抱著一個人,但她很肯定這是屬於她的心跳聲。
心裡好像有甚麼模糊的地方明朗了,她希望楚秧能好好任性,是她覺得自己欠楚秧太多太多了,她希望他可以自由,所以要他別顧忌自己,想做甚麼就做甚麼,可說得如此灑脫,實際上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全然恣意而活,若是以前的她,為了滿足好奇心,墓鬼那麼大的事兒,她會直接往古井走,能走多裡面,就走多裡面;而她現在只在外圍,只敢在外圍,想到楚秧還在遠處照料病人呢,她得離墓鬼遠遠的,能有多遠就有多遠,即使是要處理死人的事也無妨。
當那墓鬼意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想到的也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遠在他方的楚秧不知道會有多痛苦。
嘴上說的瀟灑,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是這麼一回事──燕回低下頭,想到那晚她擰了楚秧一個大瘀青,還一副說教的模樣,她就一陣臉熱。
她嘟起嘴,小聲地道了歉,她相信楚秧聽見了。
「阿秧雖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會很任性的。」
「我會任性地跟著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你不許拒絕我,也不能阻撓我,也要告訴我你想做甚麼。」
她又道了聲歉,「我也──我也和阿秧一樣蠢,不、我比你更蠢──這不是賠上一輩子,這就、這就只是,我已經把自己給了你而已。」
她拉起了楚秧的手,在對方露出了不可置信、欲言又止、複雜的不可思議的表情時,將自己的小指勾上對方的,拇指蓋著拇指,上下晃了兩下。
「就像你早就把自己給了我一樣,這樣才公平,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