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炙
director隔著一扇玻璃門,虛世看著兩個驅魔人,面無表情地說:「昆尼爾先生不在。」
布蘭森上一次見到落日的店員,她還是個靦腆但有精神的女孩,這才幾天不見,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笑容了。
「我知道。看妳的樣子,應該也知道我們都在做些什麼了吧。」
虛世並不想讓布蘭森進店,她從錄音檔裡聽昆尼爾說可以信任奧托格斯特,卻沒有提及布蘭森的為人如何,她相信這是一種隱晦的警訊。
「……是的。」
「所以我們能給妳補充資訊,填補妳疑問的空白,對吧?」布蘭森壓下門把,明明是鎖著的,虛世卻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這樣的防備姿態是他先前不曾見過的,布蘭森忍不住調侃:「晚了。昆尼爾沒告訴妳,適當的無知會比較幸福嗎?」
「布蘭森。」
奧托格斯特拉住搭檔,防止他接下來說出更傷人的話。即使現在已經知道昆尼爾放跑約克加德的事,他也不覺得藉此對虛世施壓是應該的。
虛世忽視布蘭森的視線,對奧托格斯特說:「昆尼爾先生說了,如果這裡有一個想成為驅魔人的恐水人,可以向前輩您徵詢意見。」
布蘭森打岔:「奧托是我的前輩,還不是妳的。」
「妳我各執一部分真相碎片,而我和妳一樣擔心昆尼爾。」奧托格斯特同樣忽視了布蘭森:「如果妳不願意讓他進來,我可以請他在外面等。」
「喂!」
虛世抿唇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將大門打開。
「兩位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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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舊日月宗的經驗……失蹤驅魔人的遺體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
就算奧托格斯特不說得這麼明白,虛世也知道失聯對驅魔人的意義。現任驅魔人所述的不可名狀和她從隨身聽裡知道的東西,都只是孤立世界中的冰山一角。
「約克加德還被昆尼爾先生囚禁在這裡的時候,我偶然目睹了落日的閣樓——那是我見過最可怕的畫面,請原諒我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那個場景。」虛世低下頭,交握微微發顫的雙手,「不可名狀、舊日月宗……這些陌生的名詞讓我很不安,可是和那一天相比,這種程度的害怕根本微不足道,我永遠無法忘卻當時的恐懼……還有在那時保護了我的店長。所以縱使渺茫,我也會繼續祈禱。」
奧托格斯特忍不住將手蓋在虛世發抖的雙手上:「恐懼比愚勇好得多。承認自己會害怕是一件好事。」
布蘭森涼涼地說:「對於這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還是別抱期待比較好,妳也知道昆尼爾的期待把約克加德變成了什麼東西。」
這桶冷水澆得太過合宜,恐水人們和諧地分享經歷的氣氛一下子被冷凍起來,陷入了令人沮喪的寂靜。
此時有一隻蒼蠅撞上了窗戶玻璃,發出了細微的「咚」聲。布蘭森發現面前玻璃水杯原本反射著燈光的晶亮杯緣沉入了陰影。
奧托格斯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他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接著困惑地問道:「約克加德是誰?」
虛世和布蘭森一同將震驚的視線投射在奧托格斯特身上。
布蘭森暗叫不妙,為什麼認知危害出現得毫無預兆?他馬上按住搭檔的肩膀:「奧托,你為什麼想來落日?」
見布蘭森這個反應,奧托格斯特知道自己肯定說了不對勁的話,現在要知道自己從哪裡開始出現了問題,勢必得誠實以對。
奧托格斯特閉上眼,講出發自內心的理由:「因為聽了舊日月宗的行徑覺得很鬱悶,突然想吃虛小姐做的餅乾……」
盛滿杯緣的陰影溢出了,它不可思議地流淌到桌面上,那杯口不斷湧出半透明的黑水,這瞬間所有事物都凝固了起來,虛世的驚訝、奧托格斯特的錯愕,甚至那隻墜落後抖動著腿的蒼蠅——布蘭森覺得自己彷彿被時間「夾住」了,而現在只有他能意識到這件事。
一名黑衣人輕巧地走過布蘭森的身邊,他豎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你好啊,用天使骨骸裝飾自己的人。」
徹骨的寒意壟罩了自己,布蘭森覺得最恐怖的地方是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正常,所以這不是堪稱幻象的認知危害,而是力量差異的展示嗎?
他從未想過不可名狀能做到這一步。如果知道只是談論就會讓正主出現,布蘭森就不會答應來落日了。
布蘭森無法動彈,剎那間腦中浮現一個問題:「就是這東西把那老傢伙幹掉了?」
約克加德卻像能直接感知到他的疑問:「昆尼爾從來沒有傷害我,我怎麼可能傷害他?」
布蘭森幾乎要笑出來了,別說是不可名狀,這東西恐怕已經不是人類能理解的存在了。
「這是懲罰。你應該要相信愛,相信我們滿懷愛意。」約克加德傾身在布蘭森身旁耳語著:「奧托格斯特要當她的昆尼爾。」
布蘭森的脖頸傳來燒灼般的劇痛,玻璃杯滾落地面碎裂。
他維持著按住奧托格斯特雙肩的姿勢,在一眨眼後,布蘭森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深陷搭擋的衣服裡,虛世站起來喊了一聲:「奧托先生!」
布蘭森馬上鬆手,他摸著自己的脖子,聖骸念珠已經灼傷了他的肩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