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

．Shuca

．清水向

「啊……哈啾！」Shu連忙別過頭拉著手臂遮掩，口袋裡抽出袖珍面紙擦了擦鼻子，「excuse me.」

「bless you.」站在架邊的Luca回頭看了一眼，回應了一下又將視線放回玲瑯滿目的陳列架上。

Shu微微靠在推車把手上，默默盯著眼前的金髮大男孩。『五分鐘有了吧？』他想。

或許是站久了有點乏，Shu一隻腳輕輕甩著，時不時點點地。現在是下午時分，平日的賣場裡人潮唏噓，剛剛還能聽見的步伐聲響隨著他們倆走到最內側的園藝用品區之後就更加輕微了。旁邊的展示區上的小螢幕正在撥放無限循環的介紹影片，音量體貼的調到了最低，路過的人不定睛一看根本不知道影片內的人在說什麼。

他覺得這是這間賣場少數的優點，或者換個方式說：這是Luca住的地方少數的優點。沒有市區的花俏與繁忙感，充滿郊區小鎮獨有的寧靜氣息。不是冷冽的空氣，也不是靜謐到嚇人的氛圍，是那種有點些微的厭世感，但又無比平凡的午後日常時光。

『嗯，對。百無聊賴的感覺。』Shu在心裡默默認同自己，輕輕笑了一下。

入秋的澳洲氣溫舒適，開車來的路上沿路鬱鬱森森，透過車窗看出去的畫面像極了電影，些許片段的風景已經染上一片黃橙。Luca坐在駕駛座，一旁微開的車窗吹進的風在他髮間劃出一道道亮麗的弧線。音樂電台開始撥放的流行音樂，似乎正中男孩的好球帶。隨著前奏響起，他一手跨在車窗旁，一手輕輕打著方向盤，哼起歌來。

Shu手靠著車窗撐著頭，聽見陣陣低吟的旋律，淺淺的勾起了微笑。身子也輕輕晃了起來。他轉頭望向Luca，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都笑出聲來。

現在，賣場的園藝用品走道上，他的男孩手裡拿著兩副園藝用手套，掐著捏著，眉頭微蹙。嘴裡還默默嘟噥著什麼透氣什麼延展的。

「拿不定主意嗎？」Shu靠近瞧了瞧。

「噢，這真的很難……！你看這副，彈性好的做事起來方便。但這副，冬天到了一定比較保暖。」他靈動的比劃著，做為解說還拉伸給你看看，像極了這間店聘請來的銷售專員。這讓Shu忍不住笑了一下。金髮男孩忍不住歪頭感到困惑。

「那不然兩副都買？直接給媽媽兩副好過挨罵跑第二趟。」Shu朝推車內努了努嘴，點點下巴，示意他丟進來。「尺寸別拿錯囉。」

「嗯，好主意。」他把商品丟進推車裡，用著怪腔怪調說了一句好長的「POG」，兩個人推著去後方準備要找一些新的盆栽架。

本來這項園藝採買是媽媽要來的，但是臨時有些變動，Luca媽媽交代了一些事項之後留下採買清單就匆匆出了門。Luca有點抱歉的看向他，難得的假期飛來借宿一周，雖然今天本來就沒有特別規畫行程，但他還是生怕Shu會感到不開心。男孩聳了聳肩，覺得這樣子的變化也挺有趣，笑著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要Luca準備好出發。

推車的車輪嘎嘎響著，Shu靠在握把上，身子微微前傾的走，從旁邊看著有點俏皮。他慵懶的動作讓皮革外套下的肩頭微微露出，身上的項鍊襯在黑底的高領上衣顯得耀眼又突出。Luca邊走邊看得出神，連停下來都沒察覺，一不小心撞上了他。

「Luca？」Shu轉頭望向他，眨了眨眼，不知道這男孩想什麼這麼出神。Shu耳側的髮梢微微晃動，他伸手順一順，往耳後勾起，耳環的反射光微微一晃。

明明是很平凡的動作，但是那一瞬間Luca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或許這就是實感吧。戀人就在眼前的事實。

他欠身靠近，手伸向他的後腰際攬著，親吻了他。一開始Shu愣了一下，手呆呆的搭在對方的胸口上，回過神來時還慌張的左顧右盼了一下。

「這一排都沒人。」Luca喃喃說了一句，低著頭靜靜看著他，像在等他的應許一般。Shu被他突如其來的邀請惹得不好意思了起來，臉頰微紅，表情複雜，內心好像在天人交戰一樣，惹的金髮男孩一笑。

「嘿嘿，我開玩笑的啦！」他鬆開手，「我不想讓你不自在。」

他梳理Shu的頭髮，Shu看著男孩淺色的眼眸，裡面滿盈笑意。如果能夠看見好感，估計這些愛心要把他一路淹出店外來了。從第一次在機場見面開始，他的男孩就絲毫不包藏自己的愛意。

長途班機帶來的疲憊感在Shu抵達大廳稍歇片刻的時候蔓延開來。他嘆了一口好長的氣，眼睛掃了一下，附近剛好沒有座位。

『算了，反正也坐了十幾個小時。』他嘟噥著。搞定好手機，連上網路後跳出了一排通知。他回覆給Luca自己已經抵達的訊息，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稍微拉伸一下僵硬的上半身。扭扭身子，轉動手臂，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Shu？」

他望向那聲呼喊的方向。都還沒看清楚他的男孩今天戴的項鍊是一條還是兩條，視線就已經埋在對方的頸窩裡。『還真是充沛無比的大狗狗能量。』他想。

嘈雜的大廳內彷彿所有一切都靜止了一般，他先是嗅到Luca身上帶的淡淡香味，是柑橘類的果香，不知道是不是和Luca身上的氣息揉合再一起，帶有一點安心的舒適感，彷彿暖陽照耀一般。他感受到背後收緊的雙臂，他的男孩輕輕笑著。

「終於見到你了。」彷彿周遭所有聲響都嘎然而止一般，那一句話細柔卻踏實。Shu也回應他的擁抱，剛剛那些疲憊感突然間煙消雲散，只剩下安心和他滿溢而出的喜歡。

Luca轉頭望像走道盡頭堆放的各式盆栽架，頭不自主一歪。他站在一旁和他討論起媽媽想要的盆栽架大小，順便抱怨臨時交託任務的事情，還嘀嘀咕咕的說著採買清單寫得多不清不楚。

Shu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這樣平凡的舉動之後就又看不到了。借宿的這幾天愉快的時光，和一年四季相比，雖然特別但終究顯得短暫。

Shu伸手勾著對方，他轉過頭來看著他。話才剛要出口，Shu就將手攀向男孩的後頸，往前推和他相吻。

周遭靜謐的空間顯得親吻的聲音更加清楚，眼前金髮男孩那一股淡淡的葡萄柚香環繞著他，他往後退了幾步輕輕依靠在架邊，生怕動作太大會撞翻架上的商品，惹來其他人注意。Luca一手摸向他的側頸，加劇吻的深且纏綿，另一隻手靠上架子支撐。

突然匡噹一聲，清脆的聲響落在地面，兩人嚇到馬上分開來，望向聲響的來源，是掉落到地上的除蟲噴霧。

兩個人發楞互相對看，下一秒笑得開懷。Luca笑彎了腰，眼淚都給逼了出來。Shu銀鈴般的笑聲持續片刻，或許隔了兩三排走道外的客人都能聽見了，也不覺得害臊。

那是屬於他和他的男孩短暫的調皮時刻，而他在回國之後必定會細想回味。

他會想起他柔順的髮梢。溫暖的香味。在車上那一段旋律。飽滿又朝氣的笑臉。一早醒來仍舊睡眼惺忪的樣子。鬆鬆軟軟的聲音。當然還有那些片片段段，細碎可愛的吻。

他一定會很想他。

相隔兩地且兩人忙碌的生活限制了許多安排。不能朝夕相處，所以此趟旅行他時時刻刻都用心感受。他真希望他的雙眼能讓他捕捉所有瞬間，不要忘記分毫。

「Luca，趕快選個，等等不是還要順路去超市嗎？」他笑著催促。

和Luca將愛具現化的行動相比，Shu把喜歡放在心底慢慢回味咀嚼，珍重且時刻回憶。他對他的喜歡在內心漾開來，如果撒在天空，那肯定將其染上一片紅霞色彩。

他一定會、一定會很想他。

就像四季流轉，他的愛隨時間蔓延擴展，永不停歇。

***一些零碎片段

低頭在滑手機的店員見狀起身，刷著商品條碼，Luca看向櫃台旁的小型陳列架，隨手抓了一兩條口香糖，「這個也一起。」

兩人向著出口前進，Luca已經拆開來在咀嚼。門感應後張開的出風口總是強烈，Shu忍不住抖了一下。Luca見狀還拉了拉他滑下來的外套。

走向後車箱把剛剛買的用品放置好後，兩人回到車上準備發車前往下個目的地。

「Shu。」男孩本來低著頭確認一下手機通知，聽見Luca喊他便抬起了頭，迎面而來就是一個親吻。這個吻很淺，卻還是沾染上一點淡淡的葡萄味。

「這樣你猜的到口味嗎？哈哈。」男孩頑皮的笑了笑，也激起Shu的玩心，拉著他又多親了幾口。

「猜不出來耶。」他臉上掛著玩味的微笑，金髮男孩忍不住別過頭發動引擎，嘴巴吹出一個小小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