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與白紗長裙》
CiaoMunin並沒有性別的概念。
所以當他在市集以五個備受折磨的靈魂換到這身飄逸的白紗長裙時,像是沒有看見商人詭異的打量視線,在他身旁同樣被黑袍遮掩容貌的青年伸出被繃帶包覆的手,替他接過了那套洋裝。
即使人們已經換上適合夏季的衣服,他仍然將自己嚴絲合縫地包裹在黑色的斗蓬裡。
他們很快的離開市集,來到人跡罕至的小徑上。偶爾被風捲起的斗蓬下,被換上的白色裙襬輕飄飄地翻起波浪,露出慘白纖細的雙腿,他抓起身旁高大青年縮在黑袍下的手,在手腕的地方找到了繃帶末端輕輕一扯,包裹在青年雙手的繃帶被扯下,露出底下像是被泥土覆蓋的淺灰膚色以及針眼難看的縫痕。
他墊著腳尖替青年解開黑袍,手臂上大塊的屍斑與皮肉縫補的痕跡沒了黑袍與繃帶的遮擋,老老實實的暴露在炎熱的陽光下。
Munin抓著青年的手臂仔細端詳,從青年眼窩鑽出的肥大蛆蟲掉落在他的腳邊,他往後躲了開並且捏著鼻子甕聲甕氣的開口,「這具身體要壞了。」
突如其來的動作使青年原本不太牢靠的皮膚黏在Munin的掌上,後者面無表情的撕下那塊人皮,一掌將人皮拍回原處。
「我早該說過,比起我的衣服,你的身體更加要緊。」
他從斗蓬下掏出了一本羊皮書並且單手翻開了某一頁,原本想要碰觸青年的手掌在空中一頓,他的眼神微妙,最後僅只伸出了一根手指碰觸在青年朝他伸出的手掌末端,也就是指尖。
黑色的魔法陣在他們兩人腳下展開,高大青年的背部朝兩旁裂開,濕漉漉的黑色羽翼從屍體內鑽出,一隻巨大的烏鴉從青年屍體內好不容易掙脫開繭枷,往上空飛去。
「Hugin!」
鴉青色的羽毛翩然落下,烏鴉穩當的停在了他的肩上,而Munin彎下身,撿起那具屍體原本拿著的牛皮紙袋。
他帶著烏鴉回到與旅伴們的住所,帶刺的紅色薔薇攀在木製圍欄上放肆綻放,外牆上的角落以胭脂紅顏料勾勒出一隻蝴蝶,花紋繁複,藏在了大片的薔薇裡就像是落入了豔紅的蛛網,或是從萬劫不復的熾熱火海以囂張的美貌涅槃重生。
沾著腐肉的烏鴉腳爪弄髒了他的斗蓬,於是他只好在路邊將那件斗蓬給燒的一乾二淨,他一手將牛皮紙袋抱在胸前,一手提起裙襬踏上台階,在門前放下裙襬順手撫平縐折,這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他耐心的等待片刻,退休的驅魔人從屋內替他拉開門,黑髮青年視線掃過他那身從市集上換上的嶄新洋裝,往一旁讓開身子,「你不是無法支付一套完整男裝的代價吧?」
「不合身嗎?」Munin沒有給予正面答案,他只是露出了個相對無辜的表情,扯起裙襬朝青年行了個禮,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是我第一次從屍體上得到的東西,也是與第一次見到星期三的服裝。」
「虛假且敷衍的名字,缺乏互相往來該有的真誠。」酒紅色長髮的青年懶洋洋地倚在樓梯扶手發出一聲嗤笑,接著轉過頭去對黑髮青年說,「親愛的,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這東西給逐出去。」
「Garnet也不是真名,星期三告訴我的。」Munin身子一側,躲在黑髮青年身後朝紅髮青年說。
「無禮的臭鳥。」Garnet鴿血紅寶石般的腥紅眼睛在昏暗的室內光線下發著光,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們面前,並繞過Nero朝Munin伸出手。
那是個在簡單不過的動作,但在Munin眼裡卻被無限放慢,像是時間停止流動,所有聲音一併從他的世界裡消失,而他就這麼看著那隻手要抵在他的額頭上,無法躲避也無法阻止。
少年的面色鎮定,像是早已知道他會沒事一樣,甚至乖順地闔上眼睛。
「Garnet。」
Nero伸手擋在Munin的身前,他順理成章的將指尖塞入對方的指縫中,對方沒有拒絕也沒有閃躲,甚至露出了個得償所願的淺笑,於是兩人就著那姿勢十指交握。
「哦親愛的,您總是如此溫柔。我打從心底對你的主動感到高興--如果不是為了這隻臭鳥就好了。」
似乎認為兩個人的距離太過接近,Nero伸手將對方推開了一步,後者仍噙著那抹在他眼裡看來礙眼的笑,就著他的力道往後退開。
「這隻臭鳥不會有事的,他後頭的那東西可護著他了,在我殺了他以前,那傢伙就會拿臭鳥--兩隻都是--的身體當作媒介現身阻止我。」Garnet伸手拿過Munin一直攬在懷中的牛皮紙袋,後者朝Nero露出了個無辜的笑容,「在寵愛信徒這方面上,那些東西向來不吝嗇。」
「你指的到底是什麼?」Nero以眼神示意Munin先進屋休息,以空下來的那隻手將門闔上。
「任何東西。」Garnet隨口答了一句,見著Nero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後,他以冰涼的手指錮著對方的下巴強迫對方望著自己,「不,親愛的,不許好奇那該死的老東西,您只要看著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