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遍美国：序 Pretend it's a nation

夏天的工作日，像往常一样钻出14街地下铁出口，人在楼梯拐角被白白的日光和餐车的油烟洗礼。走在纽约市街头，早上的空气就已经很热了。热浪一涌一涌，上班途中的人流快速移动过马路，偶尔有些游客在张望街名和方向。每条街上都飘着配比复杂的属于那条街的独特臭味，比如垃圾车，比如狗屎，比如尿窝，比如沤了很久的死水。流浪汉们在熟悉的位置或坐或躺、或发呆或睡着，安安静静。这是一个普通夏天的工作日。

在纽约生活近十年，我理应对此无比熟悉——包括那些很平和、既存在又仿佛不存在的流浪汉。然而此刻的我，却觉得每个街角都如此异常。

这不是美国。这并不是真实的美国。

当我花了 25 天搭 Amtrak 火车走过这片土地的37个州，拉网式行进227600英里（382300公里），眼观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言行、不同的城市与乡村，耳听自己三十多年闻所未闻的不同人生际遇，鼻子也经历不同气味的洗礼，再回到纽约，我真正认识到，我生活近十年的纽约，是个巨大的泡泡——我以为我早已知道，其实我那时不懂。散落在这个国家不同地区的人们是如此不同，但仿佛全民pretend it's one nation。

搭Amtrak坐票，25天乘坐11趟长途火车，走遍美国。

纽约出发，南下一天一夜到伯明翰，被小城艺术博物馆的中国展区惊艳。再到新奥尔良，尝各种做法的蚝。沿国境线西行三天两夜到太平洋边的洛杉矶，中途体验长达15小时的极限延误，火车就那么在沙漠里停着，我开始数面前有多少仙人掌，结果在洛杉矶还要体验世界级的大堵车——这只是当地居民的日常。

从洛杉矶掉头往中部进发，两天一夜到达堪萨斯城，被水月观音像美翻，被各色美国烧烤惊艳。再有一天，就到芝加哥了，尝到深盘披萨后，从芝加哥再西南行去丹佛，突发奇想去红岩露天剧场，在细雨中听了一场indie演唱会。丹佛继续向西，两天两夜抵达旧金山，沿途山川秀美、胜景无数。久闻Napa谷酒庄大名，这次终于有机会打卡。

从旧金山北上，越过群山，是水草丰美的平原，波特兰就在这平原上，我终于看到了波特兰的玫瑰花开。从波特兰向东，沿北方国境线冰川，两天两夜后又回到了芝加哥。在麦当劳总部吃过汉堡薯条，从芝加哥继续向东，一天一夜抵达波士顿。波士顿回到纽约，一路沿着海岸线，只需四五小时。

我从未怀疑这是一场一生仅有一次的旅行。我准备好了计划，准备好了车票、休假时间以及钱包，也准备好了会很辛苦的心理预期以及能抗造的身体，我却未曾预期过这趟旅程的收获，收获之巨。

我的天灵盖已被掀翻。我在美国生活十多年了。在这些长途火车的车厢里，在污浊的空气中，我第一次真正看到美国，一个很多人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很多人很保守、很多人有毒品问题且彼此毫不融合的散装美国。

在美国居留的十多年间，我对大纽约地区之外的区域了解不多，之前蜻蜓点水去过几座城市，我深知我几乎没怎么见过这91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我想看看这片土地——我当然也想看看其他的大陆、岛屿，无奈各种因素限制，尤其过去四年，并没有国际旅行机会，那就先从这片土地开始看起好了。

乘火车环美旅行在我的愿望清单上有十年了。那时Amtrak有一个30天乘坐10段火车，或者15天乘坐X段火车，的硬座通票，而且还有学生折扣价。相比于它的正常票价，这是极大的折扣。那时候我还在读书，还没有钱（即使可以支付得起火车票，中间站点的住宿费用也是吃不消的）和时间（学生F1签证、转OPT身份、找工作时间都特别紧张）去密集地搭乘火车旅行。

这将是一系列文章。下一篇，我先讲讲这套火车票以及大致的火车线路。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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