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炆旲】未定義人生 05
春実翌日一早,睜眼的第一時間,朴炆旲頭一個想法是——熱、太熱了!
側頭看去,他才赫然發現原本睡在床尾的金毛大狗不知何時趴到了他的身邊,現在正以一個倒C字背對著自己睡著,而他的臉前恰好就是豆子背上柔軟的皮毛。
得虧自己沒有動物毛過敏啊。望著面前的金黃色毛髮,朴炆旲下意識的將自己挪向前了些,把臉埋進了豆子的背上蹭了蹭,暖和而鬆軟的感覺讓人不自覺的放鬆了下來,這時,他忽地像是懂了清麗讓自家寵物來陪自己睡覺的緣故。
或許他是真的緊張過頭了。回憶起從男人打來電話威脅自己後的一舉一動,以及酒吧內老闆和調酒師的調侃,其實就連李世振和宣雅炫在前天見到他,見他臉色不佳的模樣也雙雙擔憂的問著,『炆旲,你還好吧?』
雖然不好,但日子總得過下去的。靠在豆子溫暖的身軀上,朴炆旲認真的自省了會兒,直到被他磨蹭著的豆子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朝他嗷了聲表達困惑時,他才終於停下了動作,帶著歉意的笑道,「抱歉,吵醒你了嗎。」
「汪嗚……」對此,豆子只是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隨後便起身朝床下跳去,望著門口的方向朝他汪叫了聲,看樣子是催促著他下樓的模樣。
見狀,朴炆旲跟著下了床,先是替豆子將門打開後柔聲的說著,「你先下去吧,我稍微整理一下就下樓,謝謝你。」
「汪汪、汪。」似乎聽懂了他的指令和感謝,豆子輕快的叫了幾聲後便從門縫中鑽了出去,噠噠噠的腳步聲聽在耳裡十分的輕巧。
送走清麗的愛寵,朴炆旲走進了浴室簡單的盥洗著,一晚舒心的睡眠讓他的腦袋清楚了不少,也明白了昨晚的自己確實過於失態,即便有著時間壓力,他那樣不多加思考的行動反而容易害慘自己。
用毛巾擦拭過自己臉上留下的水珠,他凝視著鏡子裡的自己又一次的自問自答著,反正那個男人不都說了懷疑自己向清麗求救嗎?那自己何不這麼做呢?
相較於相信不熟悉的男人給予自己空泛的獎賞,清麗顯然更可靠了點……吧?
在心中留下了難以回答的疑惑,朴炆旲輕嘆了口氣,將毛巾掛回了架子上,他明白眼下的狀況他也沒了其他的選擇,除了賭一把之外,他什麼也做不到。
要是清麗真的如男人所說,向他索求了感情或身體,到時候再說吧。下定了決心,走出了房間的朴炆旲換上了房屋主人昨晚放在房中的另一套衣服,寬大的襯衫讓他不得不折起袖子,褲子也是鬆垮得必須用皮帶繫起,挽起褲腳的他甚至可笑得有些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這具身體好歹也超過了一百七十公分,清麗到底是怎麼長的呢?對於兩人的身高差距,抱著滿心困惑的朴炆旲即便覺得彆扭,也只能用這樣的著裝走下樓去。
剛走進了客廳,他便見清麗拿著一疊資料,一手拿著咖啡的坐在餐桌前仔細閱讀著,見他走來,紺色的眼眸隨之抬起才朝他打了聲招呼,「你醒了啊,過來吃早餐吧。」
「嗯。」
輕輕頷首後,他抬腳走到了清麗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迎著看上去稀鬆平常的烤土司、沙拉、水煮蛋和肉類組成的早餐盤以及一杯牛奶,而稍遠些便是男人擺在了桌上的文件,只要他有心,一眼就能知道上頭記載著的秘密。
縱使如此,清麗看上去並不害怕他發現些什麼,態度自若的問著,「昨晚睡得好嗎?」
見清麗的模樣如此光明正大,朴炆旲自然如同以往般平靜的回答道,「托你的福,還不錯。」
「看來豆子的功勞挺大呢,也是,和牠一起睡覺總是能讓人感覺安心。」稱讚著自家寵物的同時,清麗放下了手上的紙張,伸手摸了摸在他腳邊享用著早餐的豆子,得到了主人的撫摸,金黃色的大狗開心的搖起尾巴來。
如此溫情的畫面是他從未見過的,畢竟他們鮮少在酒吧以外的地方見面,即使是送他回家的路上,話題大多也是圍繞在他的身上,朴炆旲這時才意識到,即使他和眼前的男人認識了那麼久,甚至還上過了一次床,但他們的認識卻不多。
順著這個意外的發現,咬下一口吐司前,他難得的開口問道,「你養了牠很久了嗎?」
「算不上特別久,也是這五、六年的事情而已。」看著豆子繼續吃起飯來的開心模樣,清麗陷入回憶般的輕聲說道,「以前我一心想做些什麼,一不小心病倒被強制停下工作後,才發現這間房子裡是有點安靜了。」
「恰好,這孩子出現了。」撫摸著豆子的頭,清麗隨後得到了自家愛寵熱情的磨蹭回應。
見狀,朴炆旲感慨的回應道,「是這樣啊……」
要是這些話聽在旁人耳中,大概會覺得這就是個溫馨的由寵物拯救飼主的普通故事,但聽在他的耳裡,朴炆旲卻從眼前人的話中品出了一絲寂寥,甚至隱隱有種和清麗擁有相同故事的共鳴。
他們都曾孤身一人過,只是眼下清麗已有了豆子的陪伴,而他卻仍深陷在一片混沌中,奮力地為了自己和弟弟而戰。
這樣委曲求全的生活著,真的是他想要的嗎?吞下了口中的吐司,捫心自問的同時,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了許久,但清麗就像是等待著他般,專注的撫摸著豆子而沒有打擾他一個人的思考。
良久,他才終於緩緩開口道,「你對於我現在的事情,知道多少?」
沒有給予對方引導的前言或補充的後語,可即便是這麼沒頭沒腦的問句,朴炆旲也相信清麗能懂得他的意思,蜜棕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聽見問題後,抬眸望向了他的男人。
「這就要看你指的是什麼了。」拍了拍豆子的頭頂讓牠繼續享用早餐,清麗轉正了身,嘴邊噙著一抹笑意的說,「要是你是指你的身家背景之類的,我從酒吧老闆那知道了不少;要是你指的是你學校內的事情,我也從你的嘴中知道了不少。」
「要是你指你被威脅的事情,我從自己的調查裡也知道了不少。」
當危及自己和弟弟性命的事情被輕飄飄的吐出時,朴炆旲下意識握緊了拳,深呼吸了口氣繼續追問道,「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你帶著藥來送酒的那個晚上,朱丹從你身上的味道發現的。」
聽著清麗直白的吐出了準確的時間點,得到答案的朴炆旲不算震驚,畢竟他總覺得那晚的車上,清麗對他說的一字一句都像是話中有話,但看著男人完美的微笑,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既然你那麼早就知道了,那你是從什麼時候察覺到那些傢伙準備對你下手?」
「這麼嚴肅的樣子,真像是我做了壞事被你審問啊。」面對眼前沉重的氛圍,清麗輕笑了聲,卻也沒有避開問題,俐落的開口答道,「他們從以前就想對我下手,所以你這種問法曖昧了些,但如果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知道他們想從你這邊入手……」
「應該是比你更早一些吧。」
〝匡噹!〞
當迷人的嗓音用毫無感情的聲調道出這個結果的瞬間,朴炆旲的怒火一股腦地湧上了心頭,他忍不住用手重重的槌上了實木的桌子,帶著憤恨的口吻質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在那個時候就把他們全解決了?還得等他們來威脅我和我弟弟!」
迎著眼前人兒發了火的模樣,直面的清麗雖收起笑容,態度卻沒有任何軟化,平靜而冰冷的說著,「我總是得需要一點理由才能出手,這是地下世界的規則,要是隨意的對一個組織發起了攻擊,我們很容易遭到他們和其他組織聯手的反擊。」
「你的意思是,我就成了你出手最好的理由嗎?」荒唐的理由讓朴炆旲忍不住想笑,原想著好好和清麗談一談條件,但回想遭受威脅以來自己的提心吊膽和昨晚站在柳建佑的病房前的景象,他的內心便充滿了憤怒,「把人當成棋子前,不能先好好考慮過別人的心情嗎?」
「我知道你生氣的理由,但這是必要的犧牲。」清麗態度堅定的回答著,從那雙漂亮的眼眸中,朴炆旲知道了對方半點同理他的想法也沒有。
他咬緊牙關,從自己的喉嚨裡擠出憤恨的評價,「你個瘋子……」
不只是他的人生瘋了,他眼前的男人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瘋子,一瞬間,來自威脅他的男人對清麗的評價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他那個傢伙只會用對自己有沒有利來評價一個人,根本是個沒心沒肺的怪物。』
事實證明,那個男人不全是個傻子,至少在評價清麗這點上十分到位。
「嗷嗚……汪……」忽地,腳邊傳來了被拉扯的感覺,定睛一看,原本好好吃著飯的豆子不曉得何時湊到他的腳邊來,正滿臉擔憂的盯著他瞧。
雖然這種畫面出現在此刻讓人感到啞口無言,可也正是豆子的關懷,朴炆旲稍稍找回了方才被情緒壓過的理智。
他把這件事提上檯面來說,的確不是為了和清麗鬧翻的。努力的深呼吸壓抑住自己心中的不滿,他原是想把事情說開了,向清麗投誠後要求他庇護自己和〝朴炆旲〞,要是在這時候和眼前的瘋子鬧翻了,除了得繼續受到威脅外,他還會失去這麼一大座靠山。
這麼一來,要是男人把計畫失敗的錯全怪罪到他的頭上,苟活下來後想對他實行報復,他更是得不償失。
「夠了。」重新恢復理智,朴炆旲站起身來由上而下的望著清麗,宛若命令的說著,「既然你早就知道,也把我拿來當槍使了,就趕快把這場鬧劇結束吧。」
「要是我的家人因此受傷,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哈哈,這種被威脅的感覺還真是久違了呢……」迎著他認真的恐嚇,清麗原本嚴肅的態度也轉變成了平時挾帶著笑意的輕鬆,他往後靠在了餐桌的椅背上,商量般的說著,「不過,這還需要你的幫助呢。」
「什麼意思?我被你害得這麼慘還不夠嗎?」即便學校的課業是同組的混帳們的不作為所導致,但生活變得如此波瀾萬丈的罪魁禍首是眼前的男人,想到這,朴炆旲著實擺不出什麼好臉色。
「你應該知道,你的家和學校目前都有人在監視對吧?」所有事情都攤到了陽光底下,清麗說起話來不再拐彎抹角,直白的說著,「再加上現在他們應該也知道了你來到我家的事情,大概已經篤定你和我在同一條船上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想回去嗎?」
「你說得輕鬆,這種狀況是誰造成,為什麼半點……」對於清麗的詢問,朴炆旲原想指責他一臉局外人指點自己的模樣,但話說到一半,他赫然想起了躺在療養院裡的〝朴炆旲〞,趕忙轉了話鋒,「我的弟……不是,我的哥哥呢?」
「你的家人的話,昨晚過去後我派了底下的人暫時守在那裡了,不會有什麼危險,要是你想要,我也能幫你轉到更好的療養院,那邊會配有更專業的醫生和看護,當然,安全上也是無可挑剔的。」
沒有深究眼前人兒前後語句中家人的稱謂改變,清麗帶著笑意地說出了一切,但優渥的條件讓朴炆旲頓時理解,這是清麗開給他的補償,也或許是條件。
不論如何,知道〝朴炆旲〞安然無恙,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轉院就不用了。說結論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跟能理解彼此的人說話的確很舒適呢。」見狀,清麗不知道是誇讚或是挖苦的說了句,旋即便將自己的真實目的道出,「我們組織雖說還是有些見不得光的地方,但通常這種能立下大功的案件,還是會稍微跟警察合作一下。」
「因此,需要遭受他們威脅的你做為警方的證人,在抓捕他們之後出面指認他們藏有禁藥的事實。」
清麗的話聽上去十足有條有理,臉上的表情同樣是副為他、甚至是為合作的警察著想的模樣,但朴炆旲卻感覺自己能看出對方嘴角邊那抹淺笑下藏著的背後原因,不外乎就是想藉著這機會賣警方一個人情,也能順理成章地以自己的人受傷了為由,接收被他除去的組織餘下的勢力還能堵住其他組織的嘴。
「……自私的傢伙。」對此,朴炆旲最終只給出了這五個字的評價,沒有正面的答應眼前男人的要求,但他明白,除了答應之外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彎起眼,露出一如既往的好看微笑,清麗柔聲說著,「可是我對自己的人倒是挺大方的呢,炆旲你不這麼覺得嗎?」
「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你甚至連一杯酒都不給朱丹喝,只點最便宜的牛奶給他不是嗎?」
「這可是冤枉呢。」聽著面前人兒如此回應自己,清麗也懂了這是屬於朴炆旲的默認,帶著笑意輕鬆的聊起,「只讓他喝牛奶是因為他得要保持清醒還有味覺、嗅覺上的敏銳,還有其他原因的話……因為他是老么?」
「已經超過十九歲的老么,你不如說這是你的惡趣味吧。」
「哈哈,說不定是這樣呢。」承接了他的吐槽,蜜棕色的眼見著清麗伸出了手,食指在他的早餐盤子邊點了點,「既然事情已經談妥了,那就把早餐吃完吧。」
「畢竟我是不會餓著自己人的。」
實話說來,朴炆旲原以為清麗所說的不會餓著自己僅限於早餐一餐,可當他做為重點證人在對方家中順理成章的住了下來,他才發現對方說的好像不僅限於那一碟菜餚,甚至不侷限在食的部分。
「清麗哥讓我把這些衣服送給你。啊,裡面有一袋是我之前的舊衣服,要是炆旲你不喜歡也可以直接丟掉。」
住進清麗家的第二日一早,采律便拿著幾袋紙袋塞進了他的懷裡,循著對方的話語往袋子裡一看,一件件嶄新的男裝被完好的放在裡頭,仔細一看,確實是他常穿的尺寸。
「……這些要多少錢?」看著標籤上的品牌LOGO,朴炆旲想著自己可不想在離開這之前還欠了一屁股債,那麼一來,他到底要還清麗多少東西?
睡了一覺的錯可以用這次的行動來回報,欠債的話總不能讓他再去以身試險,去執行些奇怪的任務了吧?
聽見他的詢問,采律先是頓了會兒,隨即意會過來後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哈哈哈,炆旲啊,這些是直接送給你的,不用錢啦哈哈……」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道出俗語的同時,回想著清麗一直以來和自己相處時的特殊舉動,朴炆旲都隱約有種對方是早有預謀的錯覺。
但采律似乎不這麼想,他抹去了自己眼角邊笑出的淚花,輕呼了一聲後拍了拍眼前滿臉認真的人兒的肩,「哎呀,世界上偶爾還是會有好心人的嘛,而且炆旲你的身分不一樣啊。」
「你是指我是你們重要證人的意思?」雖然知道自己的身分如今在清麗,又或是說他們組織的人眼中是他們一枚能換來眾多利益的棋子,但朴炆旲倒不覺得這個身分能給他帶來如此多好處。
「唔。」聽見他的猜想,采律又一次露出了憋笑的模樣,看上去全是對於答案的否認。
「怎麼了?」對此,朴炆旲也不感到惱怒,畢竟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前,他早就知道清麗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事件發生後,更是感覺到自己無法參透對方的想法。
然而,采律看上去並沒有想得太多,抹了抹眼角憋出的淚水,帶著笑意的開口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意外的發現炆旲你好像有點死腦筋呢?」
「哈?」得到這種評價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朴炆旲輕蹙起了眉頭,並不覺得方才的對話中自己哪裡展現了那樣的特質。
「清麗哥雖然說會多照顧點對他有利的人,但也不會隨隨便便把人帶回家唷。」采律輕眨了眨眼,笑著回答他的同時湊往了他的耳邊細聲說道,「友情透漏,上次有個也是做為重點證人的傢伙,在需要他出現之前,清麗哥是隨手把他扔在組織底下的某棟套房裡而已哦。」
聽完了采律的話語,雖然話中沒有一絲解釋為何他死腦筋的明話,但他仍是迅速的從中抓出了對方想給予自己的暗示,用困惑且不可置信的眼神反問道,「……你是想說,我對他不一樣?」
「這種事情要當事人們自己說得才準啊,我只是做為一個旁觀者闡述事實罷了。」伸出手在胸前左右揮了揮,雖然是自己說出的話,但采律卻像是將責任撇得一清二楚般,恢復了平日的態度笑著說,「總之,在這裡你可以隨意的來,不會有任何你需要付錢的東西,你就放心吧。」
語畢,采律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便轉身朝著沙發的方向走了過去,隨著采律的背影,蜜棕色的眼看著正圍在沙發邊討論著什麼的清麗、信旿和朱丹三人,比起以往更嚴肅的臉色就像是在計畫著什麼般。
大概是要怎麼攻破那群人的老巢吧。把手上那幾袋衣服拿回目前屬於自己的房間,回到客廳的他正思索著要做些什麼好,清麗他們討論著正事自然不是什麼能靠近的時候,但身處在不是他的家中,他也不可能做些繁雜的家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看來只能做報告了。思慮的最後,朴炆旲輕嘆了口氣,正要把筆記型電腦從背包中掏出來時,腳邊又再次傳來被絆住的感覺,低頭望去,豆子咬著玩具湊來了他的腳邊蹭了又蹭,明顯是期待著自己陪著牠玩的模樣。
這倒也沒什麼吧。看了眼還在認真商討事情的清麗,朴炆旲蹲下了身撿起了豆子的玩具,將牠稍微帶遠了些,「你的主人在討論重要的事情,我們就去那邊玩吧。」
「汪!」
得到了認同的開心回應,在客廳另一端和豆子玩起丟接遊戲,看著金黃色的大狗乖巧的將玩具一次次的咬回他的面前,朴炆旲不禁感嘆的想道。
寵物不隨主人真是太棒了。
假日總是轉瞬即逝,星期一一早,還不等他開口問起自己該怎麼從這個高級住宅區搭公車去到大學,清麗便在一口黑咖啡後開口道,「吃飽了後司機會送你去學校,要是有什麼落在你原本租屋處的,也可以請他去幫你拿一趟。」
雖說心中嘀咕著讓自己回家一趟不是更方便的做法云云,但朴炆旲也理解對方的做法是在避免所有危險,更別提清麗最初的提案是讓他就待在宅邸中,一步不邁的直到事件結束,要不是他以大學的期末就要到了,無法眼睜睜的放棄自己的學分和下學期申請獎學金的機會等理由,對方恐怕真會將這句話付諸行動。
「知道了。」知道這種事無法做為兒戲看待,朴炆旲點了點頭應答了下來。
見眼前人兒如此乖巧配合的模樣,清麗笑著繼續說道,「另外,酒吧那邊的打工你也暫時不用去了,我已經和老闆說過了。」
然而這次,朴炆旲卻頓了頓才給出了聲反應,「……嗯。」
從兩次回答中察覺出了他的反常,清麗倒也沒有收回自己說過的話語的打算,只是沉著的問著,「看來不是太滿意的回應呢,是擔心錢的問題嗎?」
「畢竟我可沒有和清麗先生你一樣豐厚的家產呢,多賺點總是更好。」即使這幾年他拚了命的打工,不工作幾日的確也不會為他的生活或是支付給療養院的醫療費造成什麼問題,但一想到這麼一來,自己就必須吃起老本來,朴炆旲的心仍是感到了不安。
他當然明白自己的安全大於一切,但這也不代表他不會為了失去的金錢感到痛心。
「是這樣嗎。」面對他略帶嘲諷的回答,清麗的唇角彎了彎,「別擔心,你在這裡的期間我一樣會付你薪水,不會讓你吃虧的。」
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朴炆旲好奇的挑起一邊的眉頭問道,「是做為證人的薪水?還是事件結束後原本就要給我的封口費?」
「都不太適合呢,如果真得要個名目的話……」順著這個話題,清麗露出了思考了模樣半晌,紺色的眼眸眨了眨後再次看向朴炆旲道,「豆子的保母費你覺得如何?」
「汪汪!」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原本乖巧的窩在桌邊的金黃色大狗汪叫了幾聲,搖著尾巴的和主人一同望向了自己突然出現的、名義上的保母。
見豆子圓滾而無辜的眼神望著自己,朴炆旲沒了繼續和眼前男人打嘴仗的想法,嘆了口氣繼續拿起刀叉進食前道,「……你想用什麼名目都行,只要我有錢拿就行。」
「那就這麼決定了。」見談判如同自己想像中發展,清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揉了揉身邊豆子的腦袋,繼續和眼前的人兒一同享用起早餐來。
有了清麗保證自己的安全,朴炆旲感覺自己的日子一下子就恢復了原狀,甚至隱隱有過得比先前好的情況。
畢竟他不再需要在下課後急忙趕去打工,在鄰近期末報告發表的時間,他有更大把的時間能和不配合的組員好好溝通,而即便他在學校的討論結束得再晚,清麗派來的司機仍是會盡責的前來接送他,回到家裡也仍是有準備好的餐點等待著他。
雖然是外送餐點,不過比起之前打工到深夜,回家只能簡單的吃個泡麵的自己來說,這樣的日子已經是天壤之別。邊吃著飯,朴炆旲邊感嘆的想著,難怪俗語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但他以為,照顧他到這種地步已是清麗仁至義盡,即便采律曾暗示過他,他在男人的心中地位不那麼一般,但朴炆旲倒是沒有過多的幻想,只是想著結束了這一切後,自己該怎麼繼續回到平常的生活。
可不等他計畫好一切,結束了最後一次期末報告討論小組會議的週五傍晚,他剛走上車,便意外的發現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另一人的身影,「辛苦了呢。」
見清麗帶著笑容的坐在後座的另一側,朴炆旲沒有半點疑惑的坐上車,繫上安全帶的時候隨口問著,「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聽起來其實你不太意外啊。」從身旁人的口氣中聽出了其中的平靜,清麗反而有些好奇的感嘆著。
「畢竟這是你的車,你想在哪裡出現都是你的自由。」回應著清麗的同時,蜜棕色的眼帶著這不是理所當然嗎的質問看了他一眼,沒有帶著半分的遐想或曖昧。
「是嗎。」對此,清麗也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彎著唇角將自己今日出現在車上的目的道出,「今天回去前,我們去個地方吧。」
「隨便你。」就算要把他載去組織地下的刑場或亂葬崗,朴炆旲認為自己都不會再感到意外,他想得清楚,自己現在的定位就是對於清麗而言有用的棋子,就算要做些什麼加大對自己的威嚇或是警告,也只能任由對方擺佈。
可事實顯然並非他所想得那般簡單。車輛行進了莫約半小時,最終他們抵達一處他十分熟悉的場所,「……為什麼是這裡?」
朝車窗外的建築望去,熟悉的療養院門口映入了蜜棕色的眼中,朴炆旲輕蹙起眉頭,查看了自己的手機也不見有療養院打來的跡象,又回想自己對清麗警告過不准對家人出手的事情,他不認為對方會在這時出爾反爾,打算拿柳建佑的安危來威脅自己。
「下車看看就知道了。」給出了一個神神秘秘的回應,在他還感到困惑的期間,清麗已經走到了他的車門邊,打開車門說道,「走吧。」
「……嗯。」都到了這裡,想要回頭也是不可能,朴炆旲只能搭上門外男人伸來的手,跟隨在對方的身邊走進療養院中。
別於先前深夜慌亂中從樓梯奔上四樓,這次電梯安穩的將他們帶到了指定的樓層,剛走出電梯,朴炆旲便見到屬於柳建佑的房門前聚集著一群像是醫療團隊的人員,但並不是他見慣的、和療養院有合作關係的醫生和護理師。
「申先生。」見清麗走來,其中一名醫生先是向他打了聲招呼,隨後禮貌的朝站在身邊的他點了個頭。
向對方回以一個禮儀上的頷首時,朴炆旲忍不住側眸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這還是第一次他聽到旁人以姓氏稱呼清麗,也是這時候他才知曉對方姓申的事情。
所以全名是申清麗嗎?不,應該會有個更正式的名字吧?思索著對方的真實姓名,朴炆旲邊聽著男人和醫生談道,「檢查結束了嗎?患者有什麼問題嗎?」
「檢查大致上結束了,我們剛才也確認過病歷,初步判斷患者除了昏迷過久導致的營養不良外,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就算前幾天心跳和血壓突然不穩也是嗎?」
「是的,事實上我們確認了患者現在的情況和病歷,再加上先前研究過的案例,也有車禍許久的病人在清醒前有過生命徵象波動的情況,說不定這位患者也是這……」
「真的嗎?」從兩人的談話中聽見了關鍵的字句,朴炆旲頓時間亮起了眼,顧不得禮貌,一下子便開口插入了他們的談話之中。
見他激動且無禮的打斷了自己的話,醫生似乎早已習慣的笑了笑,溫和而堅定的說著,「是的,雖然我們還不敢斷定患者是否真的會清醒,也無法確認醒來的機率,不過從我們初步的檢查看起來,這種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接下來我們也會繼續追蹤,可能也會比起之前的醫療團隊使用不同的診療方法,若是可以的話,家屬不妨聽聽我們的護理師跟你解釋一下,畢竟我們這邊也有些同意書需要你簽署。」
從醫生毫無疑問的朝自己解釋的模樣,朴炆旲這時大抵知道眼前的醫療團隊是清麗找來的,或許是因為他拒絕了將柳建佑轉到更好的療養院,意識到這點,他下意識瞥了眼站在身旁的男人,一下子便撞入了紺色的眼眸中的深邃大海中。
清麗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輕聲的湊到他耳邊說著,「吳醫生的醫療團隊很可靠,你可以聽一聽他們怎麼說再決定要不要接受。」
「畢竟你很重視你的家人,對吧?」
聽著這件事實從清麗口中道出的瞬間,朴炆旲突然感覺有些違和,畢竟上一次柳建佑出現在他們的談話裡,是做為自己責問清麗的理由,卻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再一次出現在他們的話題中。
還沒想好該怎麼應對這種意外,一名護理師便先走到他的身側說道,「先生這邊請,我們會先跟您做詳細的介紹,如果有想知道或者是擔心的部分也能跟我們提問,我們能一一為您解答。」
「……好,我知道了。」跟著護理師的腳步離開前,他又朝著身旁的清麗瞧了眼,得到了對方一個安撫似的微笑後,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麼回應的他便跟在白衣天使後走進了一旁的會客室。
不得不說,療養院合作的醫生雖有一定的專業,可服務對象畢竟是整個療養院的病患,要說仔細也總會有稍微忽略的地方,但清麗找來的醫療團隊只針對他的弟弟一人,在短短半小時內,朴炆旲便感覺到對方的認真和其中的細緻,甚至連診療方案也顧慮到他的想法,給出了兩、三種不同的方案。
醫療專有名詞和治療方法雖然聽起來令人頭昏腦脹,但在團隊的建議下,他還是順利的擇定了其中一種,在一張張同意書上簽署自己名字時,他彷彿有種自己即將看見〝朴炆旲〞醒來的希望。
這股激昂的情緒延續到他們結束會談,由主治的吳醫生再次向他簡單的問候過後,他獨自一人走下樓,看見了靠在車邊等待他的清麗。
他曾經無數次見過這個景象,但或許是對方今日做出的事情著實令人感到感動,朴炆旲又一次感覺自己的心臟不聽使喚的怦跳起來,他原以為將遭受威脅的事情擺上檯面和對方說開後,他們之間便不存在任何曖昧或其他單純的情感,如今看來卻不像是這麼一回事。
按耐下自己內心高漲的情緒,他深吸了口氣,走到了清麗面前,聽著男人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問著,「還滿意我做的一切嗎?」
「不用擔心,除了專業的醫療團隊,從你進到我家的第一天,這裡也有人盯著,不用擔心你的家人會受傷。」補充了可能會遭到挑剔的部分,清麗彎著眼等待著眼前的人而給予自己一連串行動的評價。
但答案顯而易見。
「雖然你的確幹了挺混帳的事情,不過這件事,你的確做得很好。」即便清麗將自己和家人當成槍使的錯事不會就此消失,但一想到如今的生活變得似乎有了盼頭,朴炆旲的嘴角邊不自覺的帶上了放鬆的笑容。
「……不論如何,謝謝你。」讓他一潭死水般的人生,總算看見了道遲來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