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

這位兄弟，要不要分享點什麼？

「我沒什麼好分享的。」

別這樣嘛，隨便說說什麼都行啊！不然你那把刀看著挺漂亮的，說說刀的故事怎樣？

「這……」伊凡瞥了眼納維爾，後者微微頷首。見狀，他才躊躇開口：「好吧。我想想該從哪裡開始。」

「……這把刀，是我17歲那年撿到的。」他說。

他還記得那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不遠處的天空有一兩片白色的雲朵，陽光炙烈但沒有平時的毒辣；這代表食屍鳥到來的時間會比平時還早許多，他們得抓緊時間。

「我們聽說有個阿拉拔斯的商隊在鎮外遇到強盜，所有人都死了。尤利烏斯——當時的首領便帶著我和其他幾個人一起趕去。」

人都死了，東西也被強盜搶光了，你們還過去做什麼？

「撿漏啊。」伊凡聳聳肩：「那時候我們什麼都沒有，能撿到什麼也總比沒有好。」

他們殺了所有人。

當時的他，已經不是剛逃出來的那個飢餓瘦弱少年。長年勞動的肉體在營養跟上後獲得爆發性的力量與成長；曾經賭上一切、拼死殺出一條生路的他們，對於為了求生的殺戮下手沒有一絲猶豫。

他們是在沙漠裡苟且偷生的沙鼠。

他是沙鼠的一員。

商隊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座寶山。無論規模大小，除了貨物以外，那些行商總會貼身帶著一些真正值錢的東西。香料、雕飾、藥草。

他們無所不取。

那天，伊凡從那個男人身上翻出那把彎刀。他們偷襲的太快，對方甚至沒有機會抽刀便摔下馬背，被他用已經捲刃的砍刀砍斷喉嚨。鮮血從裂口噴湧而出，滲進沙地，泥濘成一片；他踩在那片泥濘地上，熟練的扯開對方的衣褲翻找值錢的物品。

大部分商人都喜歡把真正值錢的東西掛在脖子或繫在褲頭。他從死去的阿拉拔斯人身上取走幾個鑲有寶石的首飾戒指，接著摸走他腰間沉甸甸的小羊皮袋。

黑色的大鳥嗅見死亡的氣味，盤旋在空中。伊凡帶著他搜刮而來的戰利品，從沙礫與屍首中拔出他那把血跡斑斑的砍刀；捲刃的刀鋒幾乎是用砸的、而非劈砍的方式斬斷對方脖頸。

他甩乾刀身上沾染的血液，正要用乾布將刀身重新包裹起來時，視線不期然的落在阿拉拔斯人的腰側。

「有一小截刀柄露出來，其餘部分被身體壓住。」伊凡比劃道。

他把彎刀連著刀鞘從死去的阿拉拔斯人身上取下，拔刀出鞘。伊凡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刀身，金屬紋路層層疊疊，彷彿樹木的年輪、又像是沙漠裡連綿的沙丘；往屍體身上的衣角一揮，刀刃傳來的觸感像是什麼都沒碰到，布料卻整齊的剖成兩半，連點毛邊都看不見。

他幾乎是立刻就愛上了這把與眾不同的彎刀。

「我們那時候蒐集來的物資統統要交給首領處理，拿去換食物什麼的。」坐在篝火前的伊凡轉頭看向納維爾。火光照亮黝黑的側臉，他的眼底帶著純粹的笑意。

「最後是他幫我說服當時的首領，讓我留下這把刀。」

「既然是你找到的，那當然就該是你的。」納維爾溫聲和道。

——說的也是呢。

篝火前的話題逐漸流轉。

不再是對話焦點的兩人彷彿想起什麼，默契的對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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