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小小島

海上小小島




#灌籃高手 #宮城兄弟

宮城良田&宮城宗太
時間軸電影末,打完全國大賽回到神奈川後
本文部分對話含漫畫及場刊劇情



「良田我們先回去了。」

「要記得回家吃飯哦!啊,媽媽說垃圾袋沒了,回家記得買。掰掰阿良!」


好啦,我知道了。

宮城視線飄移,幾秒後才在一大一小的腳印中抬頭,看著安娜勾起媽媽的手臂,頻頻回頭著叮囑自己不要玩太晚。夕陽西下,沙灘上的傘花不再五顏六色地綻放,從東京來的遊客散去,居住於此地的居民也倦鳥知返。

宮城舒展身體,肌肉的痠麻感殘存,他的手伸往海的方向,手心拱成一弧半圓托住橘紅的落日。天氣很好,海面安安靜靜,像是觀眾離去後的球場空空蕩蕩。


——湘北高中 VS 山王工業,79:78。勝利的是湘北高中!

——比賽結束,愛和學院獲得勝利,兩支球隊請重新回到場上。


比賽結束了。

於是他跟著老大帶領的球隊,從廣島回到神奈川,在贏得兩場比賽後打道回府,告別了他們的全國大賽。

四十分鐘的豐玉,四十分鐘的山王,以及四十分鐘的愛和學院,在球場上的時間加總起來還不及去會場單趟的車程,說不可惜,怎麼可能。


『我讓你投ピョン。』


冷靜回憶起對手說過的話。奇怪,明明已經回到神奈川,比賽的深刻卻仍烙在胸口,而左手少了護腕的包覆感,空落的感覺不太適應。宮城端視手掌,另一手習慣性遞握住手腕。


遠處低浮的雲層似座小島,宮城直視海面,手卻摸進背包,偷偷地從中撈出一罐玻璃瓶。確認四下無人,他舉起手臂,模仿著三井學長豪無瑕疵的射籃動作,在跳起後瞥見了遠處的人影。


慘了。


「喂,那邊那個。」大聲的怒吼讓宮城嚇一跳,手一抖失了準頭,「對,就你卷毛的!丟什麼進海裡?!」


宮城故作無事,退離海水兩步,將手插進口袋,一邊吹起口哨。


「好呀,混帳小子亂丟垃圾,你哪個學校的?」另一個身材魁武的大叔手拿長夾與垃圾袋,明顯是來淨灘的。大叔加快腳步,一邊憤怒吼道:「有膽就別給我跑——」


偏歪的射投沒有歡呼,換來的只有陌生大叔的咆哮。

宮城聳肩,左眉微抬瞥看對方,下一秒轉身就跑。他手刀衝刺,回頭望向熟悉卻陌生的海,在心裡小聲碎唸著「那才不是垃圾」。


回家路上,稍早那道不完美的拋物線在宮城腦中重播,像球場一幕又一幕的重要時刻。瓶身墜入海水,聲音被浪潮掩蓋,宮城的心跳在耳中響得發燙,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大概又沒進吧,宮城心想。



晚飯如常,安娜夾起魚肉與青菜,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我同學說她哥哥有去看唷,超厲害的!」安娜揮動筷子,想像哥哥打球的模樣,做了幾個不標準的上籃動作,「安娜也好想去哦,好久沒看到阿良打球了。」

直到宮城的第一碗飯見底,母親才端上最後一道菜入坐,「上菜了,安娜小心後面。」

「⋯⋯不公平啦,為什麼媽媽今天都煮阿良喜歡吃的菜!」雖是抱怨,安娜仍夾起鍋裡最大塊的燉肉丟進宮城碗裡。她咬著筷子,若有所思,「冰箱裡還有甜點哦,也是阿良最喜歡吃的,媽媽特別繞去百貨公司買的。」

宮城看了母親一眼,注意到對方夾菜的動作略有停頓。吞下一口飯,緩聲說道:「謝謝,媽。」

母親點頭,安靜吃著碗中的白飯。


話題暫歇,話語被碗筷的敲擊聲取代。很多年了,宮城家飯桌上的氣氛都不算熱絡。總是由安娜撐起對話,單向地拋球給宮城與母親,有時會收到回傳,幾球之後便沒有然後。

一桌人吃著飯菜,母親細嚼慢嚥,宮城起身又添了碗飯,坐下時視線與母親對上,宮城急忙轉頭,在流理臺上看見自己方才買的垃圾袋。


「啊!」宮城低呼,想起離家前忘記做的一件事。

母親抬頭,「怎麼了?」

安娜捧著碗,對冒失的哥哥大聲抱怨,「嚇死我了!阿良你幹嘛!」


宮城搖頭,和母親道歉後又與妹妹鬥嘴了幾句,表示想先洗澡,隨後匆匆回房。他虛掩房門,低頭查找書桌旁的角落,看到了被清空的垃圾桶。


可惡,太粗心了。他蹲在空空如也的桶子旁,懊惱地抓頭。

宮城注重隱私,但並不限制家人進出房間。他總是妥善處理自己的秘密,像是把被退回的情書夾進教科書裡(與課業有關的書籍一律放至抽屜最底層的位置),重要的東西藏進衣櫃⋯⋯又或是半夜產生的髒衛生紙團,宮城絕對會在一早撿起來毀屍滅跡。

環顧四周,床單也被換了新,而整理自己房間的不可能是安娜,唯一的可能只剩下母親。


宮城想,估計是那天太緊張,所以忘記把信紙團銷毀,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即將開打的球賽令他害怕,還是一想起寫的信被母親看到會慌了手腳。

關於信箋,見面後兩人都沒有主動提起。宮城不太敢回想自己寫了些什麼,不是後悔,單純只是尷尬的害臊令他全身不適。


啊,遜斃了⋯⋯那堆紙團有沒有亂寫的東西?母親不會打開來看吧。他把換洗衣服掛在頭上,皺著眉走向浴室,淋了一身的熱水,思緒仍舊縈繞腦海。

出發至廣島的前一天是他十七歲生日,宮城睡前看到母親在黑暗中盯著電視發呆,模糊的影像是沖繩街道,連帶也把宮城帶回宗太還在的記憶之中。


如果是宗太的話,一定不會讓母親傷心吧。

怎麼樣,才能讓母親不那麼傷心?


那天回到房間宮城拿出信紙,寫下屬名給「母親大人」的第一封信,而後用剩餘的紙完成了另一封。他攢著信紙,躡手躡腳走到廚房,宮城對著餐桌發呆,心一橫地想:反正這幾天不在家,可以暫時逃避母親看過信後的反應。

宮城將第二封信放進從廚房撿來的空瓶,許下願望,將它和球鞋一起放入球袋。


「阿良洗好了沒,我要尿尿!」安娜在外頭大聲抱怨,把浴室裡的人拉回現實。

「快好了。」宮城的聲音夾在水氣中,悶悶地回喊。


宮城將浴室讓給妹妹,不管下垂的濕髮滴落水珠,大字型躺到床中。時間已晚,明天球隊老大有事宣布,所以必須早起,他也想在活動前做幾套訓練。宮城適應黑暗後翻身面對書桌,原先放置紅色護腕的地方被一枚籃球吊飾取代。


嶄新的吊飾是安娜給他的生日禮物。那天他們和母親吃完蛋糕,安娜蹦蹦跳跳地跑進宮城房間遞出禮物,坦率而用力地給予宮城擁抱。

安娜向自己的哥哥說:『阿良,你是最棒的,比賽加油。』


——良田,你可以的。


安娜不吝的讚美,時常與宗太的鼓舞重疊宮城在腦海。

這麼多年,他活在籃球的世界裡。小時候受傷都是宗太替他包紮,當長大後站上球場卻只剩一人。


「那麼晚了還沒睡?」

「還有,頭髮不吹乾睡覺會感冒哦!」


宮城深吸一口氣,猛然睜大雙眼。

眼前一片明亮,房間的燈不知何時被重新打開,他張大嘴,在要吼出聲前想起隔壁的母親,用僅剩的理智克制音量,唸出了對方的名字。


「宗、宗太?!」宮城再度吸了口氣,盯著門口,不敢置信地捏扯自己的臉。

「明明良田會幫安娜吹頭髮的,」宗太指著微濕的枕頭。不似宮城的詫異,穿著黑色背心的人像是聊天般說著:「都那麼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副隊長。」

「我。你⋯⋯那、那是她逼我的,」『副隊長』三個字再度讓宮城愣住,他下意識回嘴:「安娜她⋯⋯現在也不會要我吹頭髮了。」


宗太笑著搖頭,指了指屋內,在弟弟眼神的同意後才繼續往前,熟門熟路地走進宮城房間。即便搬了新家,房間擺放物品的位置依舊大同小異。宗太跨過床沿,拿起找到的物品,在榻榻米盤腿坐下,勾起食指示意弟弟過來身邊。


宮城捲起尚濕的額髮,明明一臉心動,卻仍拉不下臉斷然拒絕。他盯著宗太手上的吹風機,最後只是找了藉口小聲說道:「會吵到母親。」

「哈哈哈,」宗太笑,將吹風機擺在腿上,也壓低音量,「果然是良田呢。」

「什麼叫『果然是良田』啊,」宮城搓了搓鼻子,哼哼兩聲,「笨蛋宗太!」

「良田。」宗太沒有動作,只是笑著。

宮城抬眼,以為宗太最自己做出讓步,卻被對方突然的動作弄得措手不及。他大聲喊道:「喂喂、你幹嘛——」

宗太笑瞇瞇地在宮城耳邊低語:「噓,媽媽在睡覺。」


迅雷不及掩耳,上一秒宗太還坐在榻榻米上翻閱運動雜誌,下一刻卻起身作出反擊。他將掛在椅背上的毛巾拿起蓋到宮城的頭上,兩人倒進床裡,宗太壓著宮城,用毛巾像擦小狗般,恣意在弟弟頭上亂搓亂揉。

一陣鬧騰,宮城喘著氣,虛舉起右手在空中搖白旗弱弱投降。玩夠的兩人肩併肩坐回床沿,短暫的沈默之後,宮城盯著宗太的側臉緩緩開口。


「你怎麼來了?」宮城問。

宗太回望宮城沒有梳理而垂下的頭髮,答非所問地回:「良田還是這樣比較可愛。」

「蛤?」

「走吧。」宗太又快速換了話題。

這次宮城瞭然,他點頭起身,「嗯,走吧。」


兩兄弟相視一笑,眼神裡的默契與八年前如出一轍,彷彿這幾年的空白才是夢境。

宮城跟著宗太走出房間,途中靜靜等待前面的人在母親房間停下。兩人來到玄關,家裡的門被宗太輕輕推開,黑夜隨著邁開的腳步逐漸褪去,一步、一步天光漸亮變為白晝,鼻尖的風帶了點鹽味,視線遼闊,空氣清爽而新鮮。


一片蔚藍。

眼前是熟悉的,沖繩的海。


「很久沒來了。」宗太說,伸了懶腰甩甩手臂,「帶你去走走。」

「好。」眼前如故的景色令宮城瞇起雙眼。


果然還是沒變。這個地方宮城曾在夢裡來過幾次,他記得最後那回是自己還在沖繩的老家,而當候奶奶依然健在。在宮城的印象裡,這是座位在沖繩外海的神秘小島,是奶奶在宗太離開後告訴自己和安娜,只屬於宮城一家的秘密基地。

小島和沖繩很像,島上住著宗太和爸爸,現在還多了奶奶吧,宮城想。


「啊,阿良啊——」大概是思即所夢,年邁卻仍朝氣十足的聲音適時響起。奶奶的身影從彎角處出現,她摸摸宮城的臂膀,用濃厚的沖繩口音對孫子不斷誇讚,「你長得好高了呀。」

「奶奶。」宮城停下腳步,乖乖地打招呼。

「對呀,」宗太笑嘻嘻地湊到宮城面前,「該不會比我還高了。」


宗太五指併攏,在自己與宮城的頭頂處來回比劃,說完還拉著奶奶充當證人,請她幫兩人比較身高。

宮城兄弟兩人背對背,奶奶拄著拐杖,奮力地踮起腳尖。


「誰比較高,我還是良田。」宗太富有活力的聲音問。

「奶奶我老了,太矮了看不到呀——」奶奶沒多久選擇放棄,拍拍兩個孫子的背,招呼著他們走到屋前的走廊,「別折騰老人家了,進來吧。我切了西瓜哦,良田。」

「耶呼!」宗太又跳又叫,抓著宮城往不遠處的屋子裡跑。


宮城踉蹌了一下,很快動起腳步。他踩著哥哥的影子,眼神直視宗太緊握自己手腕的手。兩人坐在屋前的矮階,風鈴清脆地隨風搖曳,不消多時奶奶便捧了盤切好的大西瓜,鮮紅色果肉泛著水珠沁涼消暑,看起來香甜可口。


奶奶叮囑宗太,「對了宗太,門外有你的信哦。」

「謝謝奶奶。」宗太滿嘴塞滿了西瓜,含糊道謝:「我知道了。」


兩兄弟愜意吃起西瓜,宗太應宮城的要求做了幾次吐籽表演,而相比哥哥的精彩演出,即便過了多年,宮城的技術依舊毫無長進。幾回競賽後,後院前灑了一地西瓜籽,惹得在倚靠在柱子旁乘涼的奶奶哈哈大笑。


「天氣那麼好,年輕人要出去曬曬太陽。」奶奶向宗太說:「帶良田去走走吧。」

宮城接過奶奶正在收拾的盤子,看了眼屋內,「可是那個⋯⋯」

奶奶一眼看透孫子彆扭的欲言又止,緩緩指向應該是書房的位置:「你爸他呀,他正在屋裡睡午覺。」

宮城收起嘻笑的態度,拿著盤子立正站好,「那我去跟他打招呼。」

奶奶拍拍宮城的肩膀,微笑地搖搖頭,「在屋外和他打聲招呼就好。」

「咳。好、我要跟宗⋯⋯」宮城走到門外,似是想起久未相見的大家長,也不管父親是否聽見,隨即生硬地改了說法,「我、我跟⋯⋯我跟にいにい要去外面玩了。」

奶奶笑呵呵,再度稱讚起宮城的成長,「真的長好高了呀。路上小心。」

「我會的。」宮城和奶奶鞠躬,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宗太,「我們會的。」


裝乖的宮城剛踏出屋外便變了臉色,瞪著捧腹大笑宗太,後者只是順著海的方向跑,甚至開心得哼起了歌,學著宮城的語氣說了聲「にいにい」。

宮城一臉無奈,想要衝上前摀住哥哥的嘴,卻被對方精確地躲過。


「再叫一次?」

「才不要。」

「良田——」

「不要。」


一路走,海的氣味越來越濃。自從搬到濱海的神奈川後,宮城還是時常想起沖繩。尤其是出車禍那次,事後他都懷疑當時肯定是靈魂出竅,魂魄飄回了家鄉。

清澈的海水,永遠能夠恣意打球的街道,巷口鄰居互相認識,屬於鄉下的親切。


大海近在眼前,涼鞋陷進柔軟的細沙,溫暖卻不至於燙腳。宗太走在宮城面前,正日的影子很矮,他張開雙臂,打開嘴巴接著海風。

宮城閉上眼,學著哥哥的動作任頭髮被海風吹亂。


「來,給你。」宗太停在一處漂流木前。

「謝謝。」宮城坐到宗太身旁。


宮城接過宗太憑空變出的冰棒,倆兄弟愜意地吃冰看海,一人一支,淺藍色的都是蘇打水口味。

伸舌舔一小口,嘴裡的滋味很甜,鼻腔中卻滿是海的鹹味。


「良田上高中了呢。」宗太淡淡開口:「所以全國大賽好玩嗎?」

重要的話題猝不及防被人開啟,宮城撇開視線將手插進口袋,「可是我很害怕。」

宗太親暱地拍拍弟弟的頭,揮著手上的冰棒棍,驕傲而大聲地說:「不過我的弟弟超厲害,第一次全國大賽就打倒了山王——最強山王。」

宮城抬頭,盯著宗太閃亮亮的雙眼,反射性回道:「宗太明明也可以。」

「但是是良田做到了。」宗太說完,指著宮城手上溶了一半而露出棍子的蘇打冰,興奮地提醒:「哇!好幸運。」


宮城看著自己手中寫著「再來一支!」的冰棒棍。

再來一次的幸運,今年的全國大賽止於十六強,但他還有明年。


—— 沖繩縣代表,宮城宗太選手。上籃!


宮城伸手,想搶去宗太那根「銘謝惠顧」的冰棒棍。

當年在山洞立下的誓言,誰沒有想過八年之後,宮城良田會比宮城宗太先一步站上球場,面對連年奪冠的王者,挑戰日本No.1的控衛,打贏了最強山王。


「真想跟你交換。」宮城小聲地說。

「能有再一次的機會不是很棒嗎?」宗太搖頭,高舉著自己的冰棒棍不讓弟弟觸碰,沒有斥責而是放柔了語氣,「我會一直看著你的,良田。」

宮城不語。

「所以如果喜歡的話,也要繼續打籃球哦。」


在母親的信裡,宮城說自己因為籃球才能活著,而少了宗太陪伴的球場,他只能獨自一人。那年宮城在山洞找到紅色護腕,作為信仰,每當想要放棄時,就會想著宗太對自己說過的話:不要害怕,不要放棄。


「差點忘了這個。」

「什麼?」宮城困惑,在宗太拿出玻璃瓶後瞬間羞紅了臉,「喂、不要現在——」

宗太狡詰一笑,手上的玻璃瓶表面有一顆顆的鹽巴結晶,宗太誇張唸起信中的字句,嘴角的笑意很深,「給我最親愛最帥、最最最最厲害的宗太哥哥大人⋯⋯」

「我才沒有這樣寫!」宮城羞得撲在宗太身上,「還有,不准唸出來!討厭鬼宗太。」

「所以良田就這樣『撲通』把它丟進海裡?」宗太說,宮城的表情讓他噗哧一笑。

宮城以為對方是責備他亂丟垃圾,沒有坦承是自己沒想太多,也是因為那片海不是沖繩的海。宮城伸手,對宗太抱怨,「你很煩欸,還我!」

「哎,我快跌倒了!」宗太莞爾,收起逗弄弟弟的表情,挺起背脊攤平手中的信紙。他用宮城懷念的聲音唸出:「親愛的宗太,生日快樂。寫這封信隔天我即將出發到廣島⋯⋯」


『宮城宗太、宮城良田,生日快樂。』


與現在涼爽的天氣不同,有一年的沖繩夏天異常炎熱,宗太打著赤膊躺在榻榻米翻閱雜誌,宮城一如以往黏在哥哥身邊。那個學期宗太贏得縣內國小籃球比賽的MVP,而7月31日當天,倆兄弟收到了同款的球鞋作為生日禮物。

從母親手中接過禮物,宗太高興捧著新鞋用力親吻,抓著宮城衝到球場。兩人一邊打球,宗太嚷嚷著要與弟弟穿著同樣的鞋打贏全國大賽,然後一起長大,打進美國職籃。


宮城看著身旁的宗太。

宗太在球場的身影支撐著他來到現在,國小、國中再到湘北高中,他一路堅持穿著7號球衣,在今年夏天站上了全國大賽的舞台。

儘管再怎麼緊張,心臟跳得再快,宮城還是神色鎮定,突破對手的區域聯防,克服面對強大對手的巨大恐懼。


我辦到了。

宗太,我做到了。


當看板的計時器歸零,花道將球射進籃框的那一秒,汗水瘋狂地滲進眼睛弄得眼眶發痠,宮城在隊友炙熱而擁擠的簇擁下向天凝望。


沒辦法打贏的山王,來不及打倒的山王。

宮城清楚,這是他想送給哥哥最好的生日禮物。


「謝謝你。」宗太說。

宮城別過頭,搓了搓鼻子。


宗太知道弟弟彆扭的個性,沒再討論信的內容,將它放進口袋。

兩人一起看海,宮城平穩的呼吸伴隨海風徐徐,遠方海面出現一艘小船,他認出輪廓,就是這艘船載著哥哥來到這座海上小島。


上去嗎?

宗太指詢問,他眺望那艘目的地寫著『神奈川湘北高中籃球隊』的船。此時宗太腳上的夾腳拖莫名其妙換成了球鞋,並非宮城記憶裡那雙因為哥哥捨不得而沒穿過幾次的生日禮物,而是自己某天去廣島前在百貨櫥窗看到的黑色鞋款。


宮城指著自己,一臉疑惑,「我?」

「對呀,不然要遲到囉。」宗太肯定,說話的同時船已開進沙灘。

宮城看著擱淺的船,詭異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問,「可是我不會開船。」

「我也不會啊!」宗太雙手一攤。


來回進行幾句毫無邏輯的對話,宮城還是被宗太送進船內。

他凝視站在小島的宗太,剃了一邊的刺髮被風吹得飛舞,岸上的身影比記憶中小了許多。


——永遠的差三歲,明明阿良早就超過阿宗的年紀了呀。


不只是安娜點醒了自己,這次在夢裡,他也在海面看見了他與和宗太並肩的倒影,現在的他早已經和宗太一樣高了。


小船發出像鬧鐘的聲音,逐漸駛離小島。

宮城忽然突兀地喊道:「宗太,所以我這個髮型不好看嗎?」

「不可愛。」宗太一臉認真,滿意地看到宮城露出不可思議的怪臉,然後得逞地笑著比了個讚。宗太退後一步,做了個帶球過人的動作,驕傲地說:「但是很帥!尤其是良田站在球場上的時候。」


宮城與漸遠的宗太對視,這次是真正地、毫無保留地扯著嗓大吼,「宗太,我——!」

宗太笑了笑,而後揮手。


「宮城家的隊長,交給你了。」



醒來的時候鬧鐘正鈴鈴作響,宮城擦去眼角上的濕潤,起床洗澡迎接新的一天。

書桌多出一個紙袋,袋上印有知名球鞋的品牌logo。宮城打開紙盒,對著盒內一雙黑色夾雜著紅的球鞋詫異地睜大雙眼。走到廚房,他從冰箱拿出母親昨日準備好的早餐,一邊吃著白飯,一邊端看擺在餐桌上,有著宗太照片的相框。


「阿良,你好早起。」

「嗯,等等要去練球。」


安娜打著呵欠,先是讚嘆餐桌上多出的相框,隨後指向宮城腳下的球鞋,說那是媽媽挑好久好久才找到的款式,雖然不知道為何媽媽一定要選這款,還是叫宮城要找機會親自道謝,而且吃完的餐盤要自己洗才對。

宮城頻頻點頭,幾分鐘後才把再度萌生睡意的安娜哄回房睡,他走至玄關,穿上嶄新的球鞋,背起球袋準備前往球場。

想起昨晚的夢,宮城不自覺露出微笑,揚起的嘴角與照片裡的人有點相似。



「宗太,我出門了。」










[FIN]

にいにい、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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