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祈願之初

流花|祈願之初

Plurk @chaindog / 魚子


#Chapter 2.0

一回到神奈川的湘北籃球隊,休息沒多久就展開賽前集訓;即使去年已名列全國前八強,但面對再過一陣子的地區縣大賽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在熱氣蒸騰的夏日裡,幾乎每個人的球衣都被汗水浸溼透頂;然而就在合宿結束的第七天,發生了讓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

就在隊內的一、二年級分組對抗賽接近白熱化時,從一年級學弟手上搶到球的櫻木趁著其他人還不來及反應,迅速跑到與籃框相對應右邊45度角的位置,準備使出他最得意的跳投,櫻木一心默念他的口訣:膝蓋放鬆、保持彈性、右手手肘打直,唯下只等待球自離手的那刻—

『喀啦—』

一道像是木板相互敲擊的聲音在櫻木耳邊突然出現,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聲音。


『那就給你,比常人更多的時間吧。』


櫻木不知道是誰在對自己說話,只覺得像從遙遠的彼方傳來,嗓音低沉卻悠遠而長。話音剛落的同時,他過往與籃球相關的記憶,像是練球、剛開始只能在角落練基礎動作、每一場經歷過的比賽、復健的歷程,以及他第一次小人物上籃得分的瞬間,這些畫面匯集而成一道足以衝垮他認知容量的巨量記憶走馬燈,不斷在他的腦海裡輪番映照,不由分說地佔滿櫻木的此刻。


視野裡的籃框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先前那個明顯都是歐美人的球場,他緊緊守住手上的球,尋找著球場上的隊友,遠遠的有個穿著黑紅相間球衣的人影朝他奔來,他感受到這個好像是自己的櫻木花道頓時心中湧出一股欣喜;但在轉頭看清對方之際,他的意識也逐漸渙散,但他記得,朝他跑過來的這個人手上,

—沒有他熟悉的黑色護腕。 


「櫻木、櫻木……你還好嗎?」櫻木感覺自己的兩頰似乎不斷地被輪流輕輕拍打,周圍也不斷有人喊著他的名字,他隱約記得自己剛剛還在場上跟大家打球,但聽到一個聲音後他就接著意識矇矓……一股冷顫突然湧起,如果他是在跳投途中昏倒的,那他的背……?


意識到這件事的櫻木馬上跳醒過來,慌忙地想確認自己的背有沒有再度摔傷;還來不及回應周圍的人看著他的目光,櫻木連忙用手摸了自己的後背、腰以及曾經的背傷所在,除了手部接觸的範圍似乎變得比較小,截至目前為止沒感覺到任何的異樣與不舒服,看起來應該暫時沒什麼大礙。


忍不住鬆了口氣的他,這才注意到從他睜開眼睛到現在,大家看待他的眼神,比起擔心似乎更多了一種說不出話來的驚嚇。


他再仔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形,發現自己原本結實帶有彈性的手臂還有大小腿,赫然像是小了一號,直徑縮小了好幾圈,身上原本穿著的黑色吊嘎也長到可以到他的膝蓋,跟晴子小姐一起去買的球鞋也從他的腳上脫落,露出細瘦且骨骼分明的腳踝,櫻木動動眼前的手腳,再摸了摸自己的臉,原本稜角分明的線條也變得圓滑;確認這具還未發育完全的骨架的確是自己的身體;但……櫻木一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與宮城良田對上了眼。


「花道,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但你好像……變小了。」


宮城良田在他擔任隊長的這一年裡,看遍了各種球場戰術、球隊訓練管理的書籍影片資料,從原本的紅字軍團晉升成優等生軍團;卻未料在他最後的高中籃球隊隊長生涯,迎來一個超乎規格而且毫無預料的人力(?)危機。


在一片混亂裡,球隊決定提前結束練習,現場只剩下宮城、彩子與晴子,那些被提早放人的一年級學弟們,也被宮城勒令別把櫻木的事情給說出去。醒來的櫻木換上彩子臨時找來的小孩衣服,原先的黑色吊嘎已沒有寬厚的肩膀支撐,三不五時就從現在的櫻木身上滑落。

「花道啊,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不知道啊……良良,我怎麼會突然變小啊?」變成小孩子的櫻木暫時還無法接受這衝擊的現實,反覆地揉捏自己的臉頰,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在一場太過真實的夢裡。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這幾天你有做什麼嗎?」臉頰已經被自己捏到一片紅的櫻木搖頭。

「這有點奇怪,事情的發生都會有前因後果,總不可能莫名其妙你就突然變小了。」


突然清脆的喀啦一聲出現,原來是彩子的筆不小心掉到地上。

櫻木像是被這聲音勾起了什麼,皺著眉頭努力回想。

「我好像在昏倒之前有聽到跟剛剛很像的聲音,但比較重,然後就有個聲音在我耳朵旁邊講話,聽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講話,但不記得說了什麼。」


「那個聲音你有聽過嗎?」

櫻木隱約覺得那個聲音不像是第一次聽到,但是在最近很短的期間才聽過,一頭垂下來的紅髮被焦躁的櫻木抓亂,整張臉的五官幾乎擠在一起,到底在哪?他腦中再次閃過昏倒前浮現的那些片段,這些畫面第一次出現是在—

「良良,那個聲音、我好像在我們上次去的神社聽過。」

「神社……?」宮城良田表示要打個電話,便快速離開了現場。


「櫻木同學……你還好嗎?」晴子一臉擔憂的蹲下身來詢問身形變得跟小學生差不多的櫻木。

「還好、還好,晴子小姐你看!我除了身體變小其他地方都沒問題!」被晴子近距離的關心,櫻木滿臉藏不住開心的用他比先前小了好幾號的身體盡情展示他認為的各種高難度動作。


展示的同時,他十分意外從剛剛那個高度,在無意識的狀況下被地心引力狠狠拉倒在地的自己居然毫髮無傷,按他這樣重量的人,就算不撞到背,手啊肩膀等其他地方多少也應該會有點皮膚挫傷,但剛剛換上衣服時,櫻木有再一次檢視他變小的身體,除了之前練習留下的一點擦傷,新的傷口倒是一個也沒有。

「太好了,之後有空可以跟流川同學道謝喔。」流川?晴子一提,櫻木才赫然發現從他醒來之後就沒看到那隻愛現的狐狸,如果不是他突然變小,剛剛那記跳投一定會比流川更厲害的技壓全場;只是,現在他也好奇,流川去了哪裡?


「你在找流川嗎?他現在在保健室。」看著櫻木歪著頭東張西望的樣子,先前在跟宮城討論後續該怎麼處理的彩子替櫻木帶來了解答。

「誰要找那隻狐狸,我只是確認一下學弟有沒有把地板擦乾淨。」被識破的櫻木心虛的回答。


「是流川衝過去保護你,你才沒有受傷的喔。幸好你們兩個都沒摔得太嚴重,但保險起見,還是讓石井陪流川去保健室一趟。」

「你說臭狐狸……保護我?」

「是啊,你們平常打歸打,但你遇到危險時,卻是流川第一個發現的。」大抵是櫻木的誤解,他居然感覺彩子講這話時笑起來有些曖昧,但不管如何,現下得到的答案再度讓櫻木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那個沒啥體力、只在乎籃球的臭狐狸?可是想起在神社那古怪的氛圍,好像又有點……沒那麼意外。


櫻木轉頭看向流川留在場邊的毛巾,他想起偶爾在練球時他會從流川那裡感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視線,明明看起來對任何事都冷冷淡淡的,卻莫名總把自己當成他狙擊的焦點,好幾次櫻木瞪視或吼回去,試圖驅散流川這讓他心臟有些緊縮的舉止,流川只是繼續故我。


每次後背的皮膚傳來一陣刺麻的發癢感,他就知道又來了,流川的凝視總是從他後背舊傷的地方開始,後頸、腰部、大腿……刺癢感一點、一點向外移動到全身,連他的手指都不放過,身體所有被眼神觸及之處都像是被流川給包裹起來。


櫻木感覺身體的每一吋每一點有如流川意念的延伸,叫晃跑跳一舉一動都在流川的領地之內;不時在他練球練的正起勁時,從旁靠近指正他今日練習時各種姿勢跑偏的動作,最後再丟一句練不好就別上場丟臉了大白痴;又在犯睏時不顧他的抗議,恣意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當成大型抱枕,說是教櫻木打球的回禮,各種把他氣得半死但又因為『默契訓練』而不敢輕易發作。


令人生氣又不知怎麼應付的傢伙。櫻木望著流川的毛巾有些呆呆地想。


但下一秒想到彩子的話,又忍不住懊惱地抓頭,這樣本天才不就欠那隻狐狸一個天大的人情?他還來不及繼續煩惱,匆匆跑回的宮城打斷了他的思緒。

「澤北榮治全招了。」宮城眉頭深鎖,眼帶陰鬱地說著。

「澤北?小平頭?」現場其餘三人紛紛驚訝的張大了眼睛。


「上次去的神社就是他叫我帶你們去的,他說他只是想小小惡作劇一下,沒想到會變這麼嚴重。」宮城看著變小的櫻木,頓了一下。

「他說那個神社的神明是真的很靈驗,但實現願望的方法不一定是你想要的,雖然最後也算是符合許願的內容。」宮城深吸了一口氣。

「按目前的狀況來看,花道變小或許跟他在神社許的願望有關。」

「那櫻木同學現在要怎麼辦?」晴子面露擔心,看著身體縮小到只剩150公分左右的櫻木。


櫻木的眼睛茫然地在眼前的三人身上飄移,喉嚨像是噎住了講不出任何話,顯然還在消化這遠超出他可理解範疇的資訊,櫻木的腦袋不解,跟那天的許願有關?他記得他可從來沒說想要身體變小。

「澤北有提到變回來的方法嗎?」向來可靠的彩子提出了眼下大家最在乎的問題,宮城搖了搖頭,他表示其餘的,澤北榮志什麼也不知道。


「這幾天再去神社一趟吧,說不定那裡的神主會知道些什麼。」綜合現在的資訊,這大概是最直接的方法了,宮城心想。

「接下來這段期間剛好是集訓最忙碌的時候,我們有誰可以帶櫻木花道去?」彩子邊翻看集訓的日程表邊說。


「洋平可以陪我!」櫻木心想,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過就是去一趟神社,哪裡需要人陪?雙手抱胸的宮城挑起了眉毛看著剛剛出聲反駁的櫻木:

「花道,我記得水戶這陣子不是排滿打工了嗎?前幾天你還跟我說已經好久沒跟水戶跟高宮他們碰面,因為大家都在忙著打工。」宮城輕嘆了口氣。


「花道,聽著,我們不是把你當小孩子看,只是你自己去的話,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你覺得你現在的樣子有辦法處理嗎?現在是非常事態,至少要有一個人跟著你一起。」

「……」櫻木忿忿不平地抿著嘴,再再顯露他的不願意,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球隊的進度,也不想因此去麻煩他所重視的人。



一股低沉的說話聲從門口的方向出現,跟著白光一同穿透了整間體育館,直直地打在櫻木現在顯得稚嫩的臉上,櫻木覺得有些刺眼,舉起了手試圖稍微遮擋。

在他手縫之間的視野,

只見流川被陽光拉長的影子隨著他與櫻木的距離越縮越短,

一步、一步地朝櫻木走近,一點遲疑也沒有,直直地、走到他的面前。

 

石井移動著腳步邊觀察學弟下一步可能的行動,正當他低下腰準備防守學弟往左側的進攻,一道黑色殘影忽地出現在他左側的眼角餘光,他還來不及辨識殘影的主人,只聽到一陣狂奔的腳步聲急速地往前衝去,一刻也不願多留在他的眼裡。


有些嚇到的石井順著影子的方向轉身,他看見像是流川的身影正以像是與時間競賽的氣勢衝向一個小小正在下墜的身體,流川用力蹬出腳上那一步,儘可能地縮短他與那小小身影的距離,趕在墜地以前,拚死地伸出手抱住了那個紅髮小孩,比常人更壯的雙臂緊緊護著小孩的頭與單薄的背部。


有那麼一刻,石井以為時間會就此凍結,直到砰的重重一聲,石井才終於回過神來,試圖釐清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在宮城隊長與彩子學姊控制住一片混亂的現場後,才知道那個小小的人影是櫻木,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沒人搞得清楚,只知道櫻木在跳投的途中失去了意識,然後身體還莫名其妙的變小。


明明只發生在一瞬間,流川卻是現場唯一反應過來的人。


而現在他與流川正在校醫已經下班的保健室,幫流川皮膚上的傷口抹藥。雖然有多處擦傷,但嚴格來說傷口不深,幾乎都是好好消毒包紮後,過個二、三天就會復原的程度。

看著默默讓他消毒傷口的流川,石井原本想再多問流川剛剛是怎麼發現櫻木的狀況的,但看著流川黑的深邃的瞳孔開始散發出睡意,想著還是讓流川先躺著休息好了,他先回去體育館幫流川拿東西。

「流川同學,你先躺著休息,我去幫你拿你的東西過來。」

「……謝謝,我等等再回去拿就好。」流川頓了一下,向石井拋出了一個疑問。

「那個大白痴,還好嗎?」

「剛剛在我們離開前,我有聽到晴子同學說櫻木看起來沒事,除了身體變小應該沒受傷,如果真的怎麼了,我想隊長他們也會處理。」流川的眼中原本還帶點緊繃,在聽到石井的這一番話後,身體某處像是放鬆了下來,似乎慢慢的要開始進入夢鄉。


深知干擾流川睡覺等同罪該萬死的石井,也輕聲地離開了保健室。


身為與他同班兩年還同隊兩年,順便擔任他與櫻木牽手和好的見證人,石井大概是少數被認為與流川有一點熟捻的人;他知道流川的本性並不冷淡,只是把絕大部分的時間留給了籃球,籃球以外唯一會觸發他自主行動的,就是動不動就與他一言不合的櫻木。


在櫻木受傷住院復健時,所有人都要去探望,只有流川因為青年隊的受訓撞期無法一起,在受訓開始之前,流川忽然喊住了石井,詢問他是不是明天會去探望櫻木,石井點頭,接著流川從向來空蕩蕩的書包裡拿出了滿滿一疊的籃球雜誌,說是請石井帶去給櫻木打發時間,如果大白痴不看再還給他就好。


石井稍微翻了翻幾本雜誌,幾乎翻開的每一本上面都密密麻麻地記著某幾場重大比賽的解析,某某球隊採用了什麼樣的戰術,誰誰誰是當代知名的籃球明星,以什麼技法聞名……等,滿滿的資訊量差點讓石井跌破眼鏡,這是那個上課都在睡覺,平常除了籃球都節能省電、考試除了英文其他都紅字的流川楓?


「這全都是要給櫻木的?」

「嗯。」

「上面的筆記都是流川同學你自己做的?」驚訝萬分的石井不禁丟出了他內心最直接的疑問,手上的雜誌彷彿承載了些他料想不到的重量。

「……以前買雜誌就會邊看晚上轉播的NBA邊記,這次有再幫白痴多記一些規則跟基本常識,之後有新的等我寫完也請你幫忙帶去。」


講完話的流川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當他抬起手輕摀住嘴巴時,石井注意到了流川的右手掌側染上了一排淡淡的墨水,像是寫筆記時不小心磨到留下的,他再看了看雜誌上的字跡,如果要寫出這麼完整的資料,勢必要花上不少時間。


只是渲染在皮膚上的墨色,

石井卻覺得那更像是流川試圖讓某個人不再寂寞的痕跡。


「流川同學,剛好明天過後我就要開始補習了,所以之後應該沒辦法去找櫻木,如果你還有雜誌要給櫻木的話,你要不要自己去?」

「……水戶他們呢?」

「水戶同學他們忙著打工,之前也是說沒辦法太常去找櫻木,所以櫻木自己一個人的時間,應該是蠻多的。」

「白痴自己一個人……?」

「對啊,而且聽隊長他們說,櫻木最近好像因為復建進度太慢,整個人有點沮喪,你去的話,他看到你,你們兩個吵一吵他大概精神就來了。」


聽完石井的轉述,流川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問了療養院對外開放的時間抄錄在一本與他本人極為不搭的筆記本上,上面隱約還有著紅色星號的標記。


「……謝謝。」流川抬起頭來直視著石井,早已沒了方才的睡意,石井依然不太會判讀流川的心情,但他注意到流川的右手向內握起了一個小小的拳頭,像是握住了許多內心還不知怎麼組織的翻騰。


他突然很想從旁輕輕推動一把,看著這個向來被大家當作籃球仿生人的流川,在逐步變成人類的路途中,會怎麼走出他下一步。


「對了,流川同學,你知道櫻木很喜歡吃炸雞塊草莓鬆餅嗎?」流川頭上像是冒出了幾個大問號,似乎是不能理解這怪異的組合,石井看到流川再度拿出粉紅筆記本時,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從那時起,石井便默默的覺得,對於流川來說,櫻木似乎有些不同。

至少,在球場以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流川展現出那樣的行動:接近於笨拙而拐彎的言行,在思量自己是否能夠承受之前,便本能地衝刺了出去。與這次相同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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