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裡的山椒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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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再度點開斷網前從信箱裡倉促存到桌面上的信件——一張他其實看不懂的地圖還有簡短卻刺眼的留言——確定自己依然無法理解後關閉檔案，接著按下休眠鍵。

那是他收到的最後一封Mail。

從那之後除了破壞不了的發電機還正常運轉之外他再也沒辦法連上網路，工作停擺了三天，他想始作俑者就是在這間木屋外徘徊的約翰。

約翰。

也許不該這麼稱呼他，在三天前他就已經不再是他熟悉的約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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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被困在這裡的時間不只短短三天，事實上他從未離開過組織安排給他的方寸之地，那以外的任何場所對他來說都是一片未知，連臨時移動去別的據點都在蒙著眼睛的情況下進行，天知道這種形同監禁的生活若傳到外界會發生什麼，也許會佔據社會版新聞個幾天？接著消失在其他更有料更有意思的獵奇案件新聞之下，可惜情況並不是逃離這裡就能輕易解決的問題，而他也並無此計畫。

他脖子上繫有怎麼也破壞不了的定位項圈，就算是逃也逃不出這個組織的手掌心，基本上名為「桃樂絲」的個體幾乎只能算是能夠思考擁有智慧且軟弱無力的家畜，大家早在他出生那時就已經在他身上各處標明價碼，及盡可能在他與世長辭之前利用他身上的一切資源，就等他嚥氣之後能瓜分到一部分珍貴的聖物——這是他理解現況以後第一個認知到的事實。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打發時間。

組織派了約翰過來監管他，桃樂絲生活上的一切都在這個人的管控之下，即使如此他也沒什麼好抱怨。

約翰並不排斥組織養的家畜擁有知識，他們的對話極少，只是為了維持社交而溝通，為了不讓桃樂絲感到鬱悶他甚至大方送來許多舊書，讓他無趣的人生增加了一點童年樂趣。

約翰每兩個月都會給他帶來新的書籍，並在當天幫他抽血。

像這樣就能彌補自己對家畜的愧疚一樣，桃樂絲總會在心裡嘲諷他真是個天真的人。

等到書櫃裡的書幾乎都能記熟所有內容，他已經十五歲，被允許在監管的情況下使用電子設備，某種天賦被約翰無意中發掘，不久後他被迫學到許多在書上看過能直接稱作是「卑劣」的知識。

畢竟聖骸倡議並不是分裂前那滿口大義卻不見得正大光明的組織。

那之後他被移動到這個靠水力發電機維持運作堆滿即食罐頭的小木屋裡，四周充滿了能遮蔽大半視野的樹木，桃樂絲無法辨別這裡是哪裡，約翰從這開始就疏於對他的管控，一個禮拜只拜訪這裡一次，甚至後來一個月只過來看過他一兩次，其餘時間他都靠著收訊很差的網路寄送信件聯絡，他曾嘗試離開這個地方，但樹林深處不見盡頭的陰影總讓他害怕得打消冒險離開的念頭。

明明消極的覺得死了也無所謂，但這時他卻發覺自己還會感到害怕，荒謬到他忍不住想笑。

在習慣這一切之後桃樂絲被安排在暗網與一名暱稱是「紅底鞋」的人合作獲取其他戴環者個人資料的工作，他只負責用各種方法得到這些資訊，然後告訴紅底鞋，天知道這些跟他一樣的人未來會發生些什麼。

但他有種奇異的愉悅感，讓他想起他最喜歡的一本書。

把青蛙困在自己洞穴裡的山椒魚不知是否跟他有同樣的心情？

有鬼魅的影子在窗邊忽隱忽現，卻抗拒靠近，桃樂絲在那幢黑影面前拉上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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