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

跟一個死gay在一起真的很煩。

吳大警官明翰當然不是第一次體認到這點，每個月捐款三百塊嫌少、買個飲料沒帶環保杯立刻變臉，以及那句隨時隨地掛在嘴邊的不敢相信。平平都是gay，他就沒見過小胖這麼吱吱喳喳的，但日子一久也差不多習慣了。

但當毛邦羽買了一桶粉藍色油漆回家，準備染指他房間牆壁的時候，吳大警官再也忍不住了。

「幹，你買這是啥洨顏色啦！」

「粉、藍、色。」毛邦羽一字一字地回應，笑容甜美，但看在吳明翰眼裡總覺得說不出的挑釁：「不錯吧，我挑很久欸，好讓你的房間，喔不，『我們』的房間看起來少點直男臭──」

看著毛邦羽一副有恩於他的滿意神情，吳明翰只覺得太陽穴附近青筋暴起：「那真是他媽的謝謝你喔？」

架是肯定要吵的，但就憑火爆直男吳明翰，終究是辯不過這個讀到台大城鄉所的死gay，最後只好乖乖地搬梯架椅，順便把房間裡的東西撤一撤（雖然毛邦羽表示反正都那麼醜，沾到油漆丟掉也只是剛好），拿起刷子把粉藍色油漆塗上牆面時，吳明翰有種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幹，拎北到底是在創啥洨……

「欸吳明翰，在那邊發呆喔？認真點漆好不好啊？」

毛邦羽的聲音從旁刺進他的耳膜，很容易被激到的吳明翰立刻開口吼回去：

「拎北在用了你是沒看到喔，少說多做會不會啦！」

說完，被憤怒驅使的吳明翰立刻開起一點五倍速刷起油漆，過程中險些把腰給扭了。在他終於刷好快兩面的牆，開始覺得略感疲倦但還是努力ㄍㄧㄥ住時，毛邦羽突然喊了他一聲：

「欸吳明翰。」

幹嘛──他邊開口邊回過頭，然而都還沒發出聲音，他的臉就撞上毛邦羽的手指。感覺到濕黏的觸感。

「上當了吼──」毛邦羽調皮地笑著，晃了晃沾了油漆的食指。

見狀，吳明翰本來又想飆罵幾句，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他愣了神。毛邦羽竊笑時把臉半埋在袖口，笑彎的眉眼在房間的光芒裡，顯得前所未見的明亮。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眼前這個畫面可以永遠停留下去，他如果可以一直看著那樣的笑容，就好了。

然後一瞬間過去了，吳明翰依舊要回到臭直男的人設，但是本來臨到嘴邊的罵聲也就力不從心了起來：

「……白癡喔，趕快弄一弄休息了啦。」

說完，吳明翰默默地繼續幹活，毛邦羽忍不住錯愕了一下，然後察覺到什麼地輕笑出聲。這樣也好。他也繼續認真地刷起油漆，同時偷瞄吳明翰的右頰，那個被他戳上油漆的地方，此刻看起來像個歪歪扭扭的，小小的愛心。

他想像著晚點吳明翰從鏡子裡看見，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想著，笑意又爬上他的嘴角。

在他繼續刷著油漆，發現自己來到床頭櫃附近時，他偷偷畫了一把相合傘，寫下兩個人的名字，又很快用油漆覆蓋過去。

這樣子，就只有他會知道，這裡有個屬於他們的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