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見證 / 艾菲

# 後日談，決定訂婚、典禮舉行前。

經過漫長的等待，冬末的最後一賽爾終於到了盡頭。遠天的帕拉魯終於一掃低溫的壓抑，化掉凜冬的最後一片雪。

拂去瑞雪塵埃的堤爾克那歷經長久的冷天，終於迎來溫暖的春天。

這是艾利歐特與菲迦蕾亞回歸菲耶特拉後迎來的第一個春季，亦是兩人準備訂婚後首次迎來的美好季節——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唉——」

與宜人的暖和天氣形成強烈對比，紅髮少年艾利歐特・庫尼伯特發出長長的嘆息。這已經是艾利歐特愁眉苦臉的第三天。

即便沒有特別注意，西弗也不得不注意到艾利歐特的反常。本來還想著他很快就會恢復，沒想到症狀卻越來越嚴重。

在艾利歐特準備第三次嘆息之前，西弗開口了。

「艾利歐，你去不準備訂婚，在這裡嘆氣做什麼？」

艾利歐特終於擺脫那副頹喪的姿態，稍微抬頭。「西弗……」

西弗一臉不高興，抱胸俯視著艾利歐特。

「有話就說，嘆氣誰會懂啊！你到底怎麼回事，是突然不想結婚？」

艾利歐特慌忙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

西弗瞇起眼睛。「缺錢？」

「也不是，我只是很煩惱要挑什麼訂婚禮物。我問過菲，她不想花太多金幣在戒指上，也對寶石之類的東西沒什麼興趣……這麼無欲無求，反而讓我更煩惱了。」

「這不就是她的優點嗎？光是訂婚你就搞得那麼隆重，那結婚的時候該怎麼辦？是不是都不用睡覺了？你們都不是那種在乎形式的人，有必要煩惱到這種程度嗎？」

「是沒錯，但是……」

這回答顯然沒帶來太多幫助，艾利歐特恢復成原本頹喪的坐姿。

西弗一副嫌麻煩的表情扭過頭，可是才走了幾步，看艾利歐特煩惱的模樣，最終還是停下腳步。他撓撓腦袋，重重拍下艾利歐特的肩膀。「艾利歐，走！」

艾利歐特有點茫然。「去哪裡？」

「市集。」

在西弗的半推半拉下，艾利歐特就這樣被拉著往前走。

「反正距離儀式還有一段時間，在這裡煩惱也不會有什麼更好的靈感，不如去外面走走，搞不好能夠找到不錯的東西？」

「這麼突然？」

「好了、好了！去看看也沒有損失吧？」

艾利歐特在西弗的堅持下，半推半就地進入市集。

「這個不太適合。」 「總覺得可以更好？」

為了一生一次的婚禮，向來隨和的艾利歐特化身為挑剔的完美主義者，但這一逛就是兩個多賽爾。最初幾次西弗會跟著，可逛著逛著也有點不耐煩了，乾脆建議艾利歐特找妹妹珮姬蘿菈一起，參考女孩子的意見總沒問題了吧？

為了保持神秘感，艾利歐特總會刻意避開菲迦蕾亞，準備在儀式之前給她一個驚喜。

可惜這小小的秘密在開花結果前，以意料之外的方式曝光了。

「艾利歐。」

現在是戀人、不久之後即將成為妻子的女性，擋住艾利歐特的去路。對一般人來說，她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看在熟悉菲迦蕾亞的艾利歐特眼中，她是不高興了。

「去哪？」

艾利歐特拍著她的頭安撫，「只是去附近的市集，很快回來。」

艾利歐特一如既往地輕拍菲的頭，這回卻罕見地不起作用。

菲迦蕾亞的臉上浮現了小小的不滿。「我也去。」

「我只是買個東西，下次再一起去吧？」

「……好。」雖然有些不滿，菲迦蕾亞還是勉強答應了這個請求。

這藉口第一次還能過關，可同樣的理由重複了三次之後，菲迦蕾亞終於忍不住了。

「第三次。」

菲迦蕾亞的語調平淡，神情卻帶了點不明顯的委屈，揪住他的袖子。

「艾利歐……在躲我？」

看見金髮少女沮喪地垂下頭、泫然欲泣的神情，艾利歐特終於慌了。

「沒、沒這回事！去市集，是為了找給妳的訂婚禮物，本來是想給妳驚喜的。」

「一起去。」菲迦蕾亞難得勾住艾利歐特的手，死死不放。「市集。」

……

在菲迦蕾亞的堅持下，在春天午後、即將訂婚之際，兩人在充滿回憶的市集並肩。

以前的他可不可能就這樣走在市集上。艾利歐特忍不住感嘆。

過往的記憶突然湧上，艾利歐特嘴角浮現微笑。「菲，妳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也像這樣一起逛過市集。」

「記得。」 聽到這番話，少女緊繃的嘴角終於鬆開。

沒有特別約定，兩人同時望向彼此，視線碰觸的瞬間同時露出微笑。

彷彿被溫暖的季節與相繫的手施了魔法，那股彆扭不安的情緒與不安就這樣融化在眼角的笑意中。

啊啊，真是太好了。艾利歐特握住菲迦蕾亞的手，「抱歉。我一直在找要給妳的訂婚禮物，不但沒找到還妳不安了……真的很抱歉。」

突然感覺腦袋被輕輕拍了一下。

「別煩惱，」菲迦蕾亞說，「艾利歐給的，都喜歡。」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努力看看。在儀式之前，我們一起找找看吧？」

「好。」

於是，接下來的早晨，一高一矮的身影總是固定到市集報到。

否定了昂貴的布疋、精美的金銀寶石，即使是與菲一起仍舊空手而歸——嚴格來說並不是空手，因為他們空手而去，離開時總是自然地牽手離開。

「沒關係，」 菲迦蕾亞說，「有艾利歐就好。」

艾利歐特握住她的手，對她報以微笑。

艾利歐特知道，菲迦蕾亞就是這樣的人。 不需要高價精緻的寶石、繁複高貴的稠緞，他們只要擁有彼此、只要能在回頭瞬間迎向對方的笑容，就已足夠。

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

即便那股毫無道理的焦躁感能夠在彼此的凝視中融化、即便菲無強調不需要特別的禮物，艾利歐特仍然想為這一生一次的儀式尋找最美好的見證。

……

放棄了對象徵物的執著，來到了儀式附近的梅雨季。

拂曉的烏雲壓垮了天空，帶來了驟降的雨。

踏著晨曦出門的艾利歐特被驟雨困在洞窟，等待雨停的過程，百無聊賴的艾利歐特從在洞窟內往外看，看見了理想的禮物——

天空盡頭墜落的雨，點在細小的白色花朵上。

奇蹟出現了。

淅淅瀝瀝的梅雨之下，惹人憐愛的白色花朵逐漸被雨水浸得透亮。白色細小的花朵，在雨水的濡濕下逐漸變得如水晶般通透，半透明的花朵猶如神贈與世界的禮物，如夢似幻。

落雨後變得剔透的花，經過數年的沉睡後竭盡全力開放，是如此地美麗。

艾利歐特看得眼睛都直了，不顧仍然落下的雨，摘花沐雨回城。

半小時後，世界終於重見光明。露臉的帕拉魯伴隨著降臨的彩虹，為清新的雨後世界帶來璀璨。

艾利歐特回到城內，敲開還未開張的花店，削瘦的花店老闆帶著笑容迎接艾利歐特難得的失禮。

「早安，艾利歐特。」

「請告訴我這種花的名字！」

老闆推了推眼鏡，很快說出了花朵的名字。

「這是水晶花，一種生長在梅雨季的花朵，遇雨就會變得透明……你打算把這當成禮物嗎？」

「是的，我想把這當送給菲的訂婚禮物。」

「如果想要在家裡栽種是有點難度，畢竟這花多年才一開。你的婚期是後天嗎？」

「是的。」

花店老闆露出笑容，「正好來得及。這種花最多一個禮拜就會凋謝，帶我去發現水晶花的地方，我幫你弄一束回來。你跟菲迦蕾亞的新家有花圃吧？正好可以在結婚那天種下，很有紀念價值。」

「可以嗎？」

「就當成我送給你的禮物吧。」花店老闆和藹地說，「但願這些水晶花能夠見證你們的現在與未來，直到永遠。」

「好的！」

此時清晨的雨終於停歇，艾利歐特在彩虹搭成的橋下找到了剔透的水晶花，在花店老闆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摘下花朵，將半透明的花朵編織成花冠。

這就是艾利歐特準備送給菲迦蕾亞的禮物。

這天之後，為了訂婚賀禮而輾轉反側的艾利歐特終於能夠迎來安穩的睡眠。

他沒有想到的是——

不只是現在，這即將在訂婚儀式上驚豔菲迦蕾亞的水晶花，也將在兩人未來的居所綻開，見證兩人共結連理的未來、守望孩子們的新生，伴隨著不久後兩人牽起手的無數春秋，守望他們由陌生到熟悉以至於牽手、邁向共同的未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兩人共同的家仍栽種著如水晶般透明的透亮花朵，數年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