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導:死亡〉

〈前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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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柚花也會去校外教學吧?」

  「欸~還不知道呢,要是能去的話一定會去的~」


  學校公佈校外教學的日期當天,明日柚花就像平時一樣繞著遠路,即使内心惦記著書包裡那張校外教學的通知單,她仍然努力著不讓自己多想些什麽。在太陽西下以前回到家,長捲髮的少女推開了家門,很快從安靜的家裡環境中判斷出此刻只有母親一人在家,而且並沒有在播放佛經


  脫下的校鞋被擺放在玄關,柚花踏著小步走進屋内,很快就在厨房看見母親的身影、以及擺在桌上的一份晚餐。

  「媽媽,我回來了。」


02


  「——校外教學嗎?」

  在好好洗過碗碟以後,柚花在母親滔滔不絕的抱怨和傳教之中插了話,她擦乾手上的水,並沒有把夾在課本中的那張通知單拿出來。

  「今年也有啊。會去幾天?」

  「一個星期。」柚花眨了眨眼,母親的反應似乎比去年好得多,她有些小心地關注著母親的表情。


  「有點久呢——自己在外面要多小心哦。」母親看似不太在意的模樣多少讓柚花有些意外,但聽到接下來的話,她在很快便知道原因了:「你參加校外教學的前一天媽媽也有法會,所以不在家哦。我會事先把門窗關好的,你自己記得不要睡遲了。」


03


  柚花不知道母親把心思寄托在信仰是不是一件好事。雖然每天抱怨父親的話語沒有完全消失,但減少的部分被信仰的話題取代——儘管兩種柚花都並不想聼。母親能夠找到寄托情緒的管道説不定是件好事、或許那個她一點都不想理解的信仰也不是什麽不好的教。


  明日柚花不喜歡母親的信仰,可她明白這份情感建立在她私人的情緒和偏見上。

  ——因爲她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


  緊隨著父母爭吵聲之後被大聲播放在家中的佛教歌曲、踏入家門時傳入耳中的佛歌和被變得暴戾的母親緊緊地連接在一起,那首緩慢且富有重量的旋律彷彿是來自母親强烈的暗示和主張:爸爸又不可理喻了、我們又吵架了、媽媽又被欺負了。


  本會透過言語傳達的抱怨被換了個方式,以柚花無法拒絕的方法,用那不斷重複的旋律穿過她的身體和心靈。


04


  即使母親的反應在柚花的預料之外,她也很快就不讓自己多想這些煩心事,畢竟無論如何都比母親不高興地認爲她想丟下母親一人在家的好。隨著校外教學的日子越來越近,柚花也越來越期待這個能夠讓她暫時逃離家裡的臨時浮木。

  在愉快的心情中一點一點地開始收拾行李,柚花的思緒卻不禁開始膨脹,接著在母親準備前往法會時,她頂著思考到極限的思緒走到門口去送母親。

  「媽媽路上小心。」憑藉著衝動,柚花在母親推開家門以前説出了口:「我之前説的校外教學其實是十天,我不小心記錯了。」

  「真的嗎?哎呀,怎麽這麽臨時才説啊,我要出門了,柚花自己出遠門也多小心吧。」趕著出門的母親並沒有多做思考,她朝著柚花擺了擺手,很快穿上鞋子就踏出了家門。


05


  校外教學的這天明日柚花並沒有睡遲。

  前一天晚上只有她一個人在家,柚花安靜地看著房内的天花板合上雙眸,難得平靜且帶著對明日的期待陷入睡眠。


  ——本應該是這樣的。


  父親突然的歸家和隨之而來的衝突,讓柚花沒能趕上準點的電車。她趕上比預定乘搭的電車還要晚了三個班次的電車,擠到一個不那麽擁擠的角落抱著自己的行李。她垂下頭,任由劉海和長長的淺棕色捲髮遮擋住自己的臉頰。無言的車程讓她難以快速地收拾心情,站點一個個過去,柚花在坐下以後便從口袋拿出手機、盯著解鎖畫面上的時間瞧。她想著或許該給光希和結理發一條訊息,説一聲自己會晚到才不會讓兩人擔心。可她手上的動作卻在解鎖手機以後停下——她似乎還沒恢復到能夠發信息的程度。

  手機畫面像是猜到她所想般地突然亮了起來,在靜音模式下震動的手機畫面上標示著是來自「小光希」的電話,但柚花卻怎麽也沒能滑開那個通話鍵。


  電車終於到站了,柚花在起身的同時把手機塞到背包底部,抱著行李伴隨著人潮走出車廂。一步、兩步、三步……

  明日柚花在月台上往前進了幾步,接下來是不由自主開始一點點加快的步伐,最終便是全力地狂奔。


  ——她的好友還在等她。


06


  晚到的藉口早在奔跑時就已經想好,只不過柚花的朋友並沒有問起這件事,而她其實也不想對朋友説謊,話題便自然地被帶過去了。

  校外教學的第一天很快樂,無論是抵達前目的地前游覽車上的活動,還是抵達後的觀光、游戲、烤肉,還有第一次的飲酒大會。因爲攝取了酒精的關係,柚花其實不太記得枕頭大戰最後有沒有進行了。不過她確信自己有抱著枕頭喊著「大家一起來玩枕頭戰吧」,那她必定是勝利的前鋒吧。

  隔天起床時是被光希喚醒的。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隨即在光希的提醒下發現木屋内的四人居然都戴上了不明的黑色項圈。她在刷牙時摸了摸項圈中心的藍色,來自指尖的冰冷讓她抓回了些許思緒。迷糊中聽得不是很清晰,但廣播的聲音很尖銳,而且有誰在四人都睡著後潛了進來,這對只有女生的寢室來説顯然是非常危險的。

  帶著些許的不解,柚花用著一如既往的笑臉迎接衆人,頂著昨夜殘留酒精的催化下而有些刺痛的腦袋來到指定集合的地點。當身邊的光希不太能接受地和老師交談著時,明日柚花僅是靜靜地聽著,等待即將到來的説明——就像她每一次在母親面前那般。


  經過變音的廣播、游戲説明、還有周遭那些困惑且細碎的交談聲。然而,緊接著這一切的便是這場「校外開學」真正的開端。響亮的爆炸音混著些許粘膩血肉聲、如慢動作般倒下的成人軀體發出悶聲、伴隨著尖叫聲滾到地上的頭顱,柚花眼睜睜看著本還在説話的老師瞬間便和自己的身體分離。


  脖子上項圈的觸感突然變得鮮明,好像那些一直以來都在束縛著她的事物一樣,强調、主張,試圖將她拖入深淵。柚花愣住了,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目光和思緒始終無法從頭身分離的畫面中抽離開來,就連緊追在其後的爆炸和尖叫聲也變成了如佛經般的伴奏,像往常一樣被她隔絕開來。


  她沒有想像過這種死亡。

  但這就是——死亡,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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