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欲離喜歡冬天的原因，是橘子。

無論有沒有下雪，她都堅持在乾冷的風中嗅聞橘子樹散發的香甜氣味，勇往直前地尋找最高的果樹，然後摘下最甜最大的橘子，年復一年，年年如此。爬樹是小事，在沒有太多落腳凸起的枝幹上踩踏幾下就能搆到目標，但是偶爾會有意外，例如在樹下發現陌生的東西。

她抱著滿懷的橘子，很確定上樹之前還沒有這個形狀怪異的雪堆。

空氣中滿是水果的酸香味，欲離沒有在雪堆附近聞到其他突兀的味道，她盯著隆起醒目弧度的白色物體，決定還是過去將散落在附近的橘子都撿回來。那些是手裡拿不下被扔到雪地上的、吃掉一些之後就能全部搬走，貪心的狸不願意放著莫名其妙的雪堆而失去自己辛苦找到的橘子，小心翼翼地朝前踩出一步——

雪堆一陣聳動，探出一顆頭。

欲離停下動作與之對視，從那雙冰藍色的少年雙眼裡看出和自己同樣的茫然，他似乎被厚重的雪塊埋住了，只探出頭四處轉了轉，頭頂還覆蓋著空中飄下的落雪，一下子堆成一頂尖尖的小帽子。看起來很滑稽，欲離想，又向前幾步。

「吃。」她送出手中的橘子。

俗話說大桔大利，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諺語，欲離覺得橘子這樣的東西對逢凶化吉肯定擁有奇效，至少雪堆裡的東西在又冒出兩隻手之後沒有攻擊自己，接過橘子安安靜靜地吃了起來。她於是坐到對方身旁，也跟著剝起手中的橘子。冬天的水果很甜，香氣汁水十足，吃完好幾顆終於能全部塞進懷裡，但是她替對方留了一半，擔心他一坨雪在大寒天裡餓肚子。

「那個……你是誰啊？」那坨雪說。

「狸。」她的頭上也頂著小尖帽，冷得耳朵抖了抖，「欲離。」

除了橘子，冬天有時候還會下雪。雪堆裡有一個新朋友，但是欲離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橘子放不到隔年冬天，但是欲離記下了那棵樹的位置，期待著一起吃橘子的雪堆還會那裡。

春天的時候她會帶桃子來，新朋友一定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