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刺〉

冬天最怕遇到下雨。那間只用一百歐元租下的套房承不了雨幕墜下的撞擊，會一點一滴滲進鐵皮和瓦片，滴滴答答墜進屋內，每回他倆都被打個措手不及。這次更糟，半夜突然下了場滂沱大雨，她睡得極沉，等水漫到腳上才驚醒，那塊逼仄又破舊的床墊尾巴吸飽了水，此時此刻就像塊該被扔進垃圾桶內的海棉。Enzo睡得比她更熟，Carmela只好推醒對方，語氣匆忙又崩潰：「真是糟透了，雖然更糟的是我三個鐘頭後就得上班。」

他微微啟唇，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嚥了下來。畢竟提起安慰還是太虛浮無力，只要能掏出錢解決問題，所有事情都將迎刃而解。偏偏倆人最缺的就是錢，因此男人僅是狼狽起身，攬著Carmela削瘦的身子往屋內相對乾燥的位子挪去，勉強騰出空間才能夠席地而坐。他們就這樣緊貼著彼此，單薄破舊的毛衫帶著濕意，得想辦法烘乾才行。

便宜的烘乾機得要三百歐元、就算去洗衣店烘，也要花掉一歐元。盤根錯節的念頭全都與金子有關，Enzo越想越心浮氣燥，猛然握住Carmela的肩頭，將她全然帶進懷中，濕熱的吻鋪天蓋地墜下，瓣肉緊貼、彼此摩娑，從鼻腔中洩出的氣息，是整個房間溫度最高的氣體。細微的聲響被捲入吸吮聲中，舌尖轉瞬撬開齒列，抵進裡頭，不死不休地纏著它的同類，粗魯貪婪地撓過齦肉與每一寸腔室，確保自己在對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再睡一會，Carmela。」他嗓音喑啞，將出口的話削去棘刺，僅餘藤蔓，從腳踝開始向上攀藤，又一圈圈將彼此纏緊，直到呼吸同頻、心跳同率、死亡也得拉著對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