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莉帕本《家的標記》文字試閱

-1912 夏- 

福拉魯伊奇納的辛味還殘留在喉間，阿席莉帕在午後的艷陽下中瞇起雙眼，把呼奇妹妹的孩子來訪時給的毛烏鋪開來曬乾，艷紅的果實反射著陽光，讓她忍不住瞇起雙眼。她在女人的季節起得比較早，但也因為這樣，吃過午飯後總是睡眼惺忪，此刻滿腦子只想著偷溜去河邊的庵睡一覺。

不過，要是被敏銳的呼奇察覺到她大白天的睡了回籠覺，又要被唸了。她心不在焉地想，在眼皮幾乎要闔上的前一刻，聽見身後傳來呼喚。

「阿席莉帕！」

她轉身望向聲音的來源，發現是以前她會帶著玩的其中一個孩子。

「怎麼了？勃克？」阿席莉帕蹲下身子，好讓視線和男孩在同一個高度。

然而她體貼的舉止卻讓對方相當不滿，名字意指「體溫很高」的男孩人如其名地漲紅了臉，他低下頭顫了顫，用盡勇氣才把手中的梅諾寇馬奇李遞給阿席莉帕。

與其說是「遞」，這力道已經是撞過來的程度了吧。阿席莉帕不著邊際地想著，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被告白了。

「咦……謝、謝謝……」方才的睡意一瞬間被吹散，她腦子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拒絕比較好，只好支支吾吾地說。「但我沒有……呃、那種想法……抱歉。」

哇，拒絕得好爛。阿席莉帕剛說完，就忍不住在心裡後悔。

顯然也有類似的想法，大受打擊的勃克整張臉皺在一起，看起來隨時會哭出來，但他很英勇地忍住，過了很久才擠出一句「是因為我還是小孩嗎？」

這句話讓阿席莉帕一時僵住，她慌張地低頭，正好望向手中的梅諾寇馬奇李，上面的紋路雜亂又不明顯，但還是勉強看得出勃克家的家傳紋樣，在這個愈來愈多愛努孩子對自己的文化興趣缺缺的時代，勃克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雕刻這把馬奇李的，阿席莉帕沒有遲鈍到無法體會。

深吸了一口氣，她揚起平靜的微笑。「不是喔，我說的沒那種想法，指的是我還沒有要結婚。」

「是這樣嗎？」勃克帶著微微的哭腔問。「可是大家都說阿席莉帕已經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

「要什麼時候結婚，我會自己決定。」阿席莉帕起身，站得直挺挺地說道。

聞言，勃克本來皺在一起的臉逐漸舒展開來，「這樣啊！」他釋然地笑道。

「沒錯。」忍不住覺得他果然還是個孩子，阿席莉帕揚起微笑，把手中的馬奇李退還給他。「而且，以一個想結婚的男人來說，你的馬奇李刻得太粗糙了，回去再練練吧。」

她的話似乎讓勃克感到有點羞恥，但他眼中已經沒有淚光，「我很快就會讓阿席莉帕刮目相看的！」他紅著臉丟下這句話後，就抓著馬奇李跑走。

望著勃克神采奕奕地離去的背影，阿席莉帕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像是要紓解煩躁一樣，轉身抓起幾顆毛烏扔進嘴裡，剛咬下，就發現呆呆站在她身後幾步之處的杉元。

「嗚哇、嚇我一跳，幹嘛不叫我？」愣了一下，阿席莉帕開口說道，卻發現和她對上視線的杉元看起來更驚慌。

「呃、我正要……來問阿席莉帕さん今天要不要來練字，」他視線游移。「想說等你們聊完……」

「你聽到了？」阿席莉帕了然地說。「也不是什麼需要裝不知道的事。」

「也是啦，我只是沒想到阿席莉帕さん會拒絕得這麼狠，」杉元尷尬地笑道。「希望那孩子不會有陰影……」

瞥了杉元一眼，阿席莉帕淡淡地說道。「要是把他當成小孩隨便敷衍、安撫的話，才最讓他難受。」

「……是這樣嗎。」

「我要跟呼奇說一聲，你先回奇瑟吧，我等等就過去。」拎起原本用來裝毛烏的空袋子，阿席莉帕淡然地說道，逕自越過杉元。

當然是這樣吧。阿席莉帕捏緊手中的袋子心想。

說實話，她不可能把年紀這麼小的孩子當成對象，就像人類和卡姆伊無法相伴，大人也不能跟小孩結為連理，無論對方再怎麼成熟懂事也一樣。這一點，她早在五年前就知道了，所以既不曾想過要傳達自己的心意，也不會對杉元的遲鈍有任何不滿。

即使如此，被喜歡的人當作小孩對待的難受和無力感，阿席莉帕最清楚不過了。勃克今年大概十一歲吧，和當時的她又有什麼不同呢……不、他還比我勇敢多了。阿席莉帕忍不住在心裡自嘲。

「阿席莉帕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了……」勃克稚嫩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回響。

而毛烏的汁液在她口中流淌，一時之間，她竟分不清那份酸澀是來自舌尖還是胸口。

<試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