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巧克力（四）

*避雷的部分照舊*

沒問題的話，那就讓我們繼續吧！

*

中島健人在回家的途中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悔又羞恥。

為什麼就這樣哭了啊，丟臉死了。

為什麼要說討厭他啊，明明不是這樣的。

好煩，都是酒精的錯。

不、都是菊池風磨的錯。

*

「健人くん看起來好沒精神噢。」

「嗯？可能是昨天應酬喝得有點多，晚上又沒睡好。抱歉，讓勝利擔心了。」

「幹嘛跟我道歉啦⋯」佐藤勝利迅速地撥掉試圖蹂躪他頭髮的手，反擊似地捏上對方的臉頰「臉色看起來真的太差啦，這樣會嚇到客戶的。」

在中島含糊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咕噥聲中，佐藤再度補上一句「今天的拜訪就讓我跟紫耀去就好啦，健人くん好好休息吧。」

「唔⋯勝利⋯」中島大力地抱住佐藤「你好好，我好愛你～」

佐藤這次並沒有掙脫中島的擁抱，反而摸了摸對方的後腦勺「照顧一下失戀的前輩，是可靠的後輩該做的事啊。」

「⋯我才沒有失戀。」

畢竟根本沒有開始過啊。中島在心裡默默地為自己補上一句。

「你看起來就是有。」

「才沒有！」

「有的話也不會承認啊健人くん總是這樣～」

「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你怎麼會知道有沒有！」

「健人くん肯定是連跟蛔蟲都不願意說實話的人吧！」

「要怎麼跟蛔蟲說話啊勝利真的好奇怪⋯」

「那個⋯」慌張的聲音打斷這邊畫風逐漸獵奇的鬥嘴，中島終於放開佐藤，兩人回頭一看，是一臉焦急的平野紫耀「現在已經12點25分了⋯我們跟對方約的是13點吧，會不會、會不會來不及⋯」

「紫耀，」中島走過去敲了敲平野的頭「把你的日程表拿出來。」

平野手忙腳亂地從公事包拿出記事本「在這邊、」

「看清楚上面寫的是？」

「下午3點⋯嗯？？？下午3點？？？」平野瞪大了眼睛，抬頭卻是看到兩位毫無遮掩笑得沒心沒肺的前輩。

「不是13點⋯是下午3點啦哈哈哈哈，紫耀你哈哈哈」中島邊笑邊大力地拍打平野的肩膀。

「健人くん、笑得、太誇張了啦、不行這樣⋯哈哈哈」

「不是⋯勝利くん你也笑得很誇張啊⋯」平野忍不住吐槽笑到扶著桌子的佐藤。

「紫耀真是太棒了，天才，因為你我的心情完全變得超好呢！」中島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又給了平野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是稱讚嗎？謝謝誇獎⋯？」一臉茫然的平野紫耀如是回覆道。

*

松島聡發現了一件大事。

他好像，撞見同事跟女朋友的假日約會！

「ねぇ、聡ちゃん，為什麼要躲在這邊啦，你在看什麼？」被松島拉到一旁躲在廣告看板後面的マリウス不滿地拉了拉對方的袖子。

「マリちゃん，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勝利⋯？」

マリ順著松島的視線方向望過去，一對男女駐足在包子店前，似乎在討論該點什麼。那位女性身形十分高挑，甚至比男性還高了幾公分，烏黑的長髮用紫羅蘭色的緞帶繫成一束低馬尾，身著淺藍色的洋裝，腳踩著白色的帆布鞋。由於背對著的緣故，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站在她身側偏過頭來的男性，卻能看得一清二楚，精緻秀氣的五官，的確是佐藤勝利本人。

「是耶，我們要去跟他打招呼嗎？」マリ站直了身子，準備走向佐藤，卻又被松島扯了一下。

「打擾人家約會很奇怪吧！果然還是不要去打招呼了啦マリちゃん⋯」

「都遇到了不打招呼才沒禮貌吧⋯而且只是去打個招呼又不是要跟他們一起玩⋯」マリ不明所以「聡ちゃん躲在這邊偷看才很奇怪吧！出來啦！」

他們在看板旁拉拉扯扯地引起了一些路人的關注，好不容易向熱心的婆婆解釋他們真的不是在吵架後，マリ的餘光瞥見那對男女已經買完了包子，準備離開。他一時心急，便大聲地脫口而出「勝— 利—」

果然，背對著他們的男性轉過頭，是佐藤勝利茫然的臉。他大大的眼睛四處搜索聲音的來源，很快地就看到了站在街邊的松島與マリ。

與此同時，佐藤身旁的女性也回頭，看到對方臉龐的同時，マリ登時瞪大了眼。

「竟然會在這邊遇到你們，也太巧了吧！」總而言之，四人移動到了人潮較為稀疏的巷弄，佐藤才開口說道。

「唔，マリ說他沒有來過中華街，所以我們就約好要帶他去吃我非常喜歡的蔥餅店！」松島邊說邊不時地偷瞄站在佐藤身後的女性「都怪マリ啦⋯本來不想打擾勝利你約會的⋯」

「我？我沒有在約會啊？」佐藤一臉疑惑地說道，而他身後的女性似是忍俊不禁，發出了細小的笑聲。

「啊？勝利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旁邊站了這麼漂亮的女性⋯怎麼可能不是在約會？」

「ねぇ、聡ちゃん⋯ 聡ちゃん怎麼看不出來⋯這位明明就是健人くん啊？」マリ忍不住開了口。他一看到對方的五官就發現了，即使因為上妝的關係面部給人的感覺略有不同，但仔細看絕對是看得出來的，尤其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健人くん？耶？健人くん也在這裡嗎？？我怎麼沒有看到？」松島好像沒搞懂マリ的意思，更加慌張地四處張望。

「在你前面啊，看到了嗎？聡ちゃん？」松島一轉頭便差點和不知何時把臉湊上來的中島撞到，他嚇得倒退一步，但在看清對方全貌時，才終於了解大家的意思。

眼前這名所謂的“女性”，分明是穿著女裝的中島健人。

「⋯⋯！！！健人くん！！！」他在其他三人的笑聲中獨自驚呼。

*

「就只是喜歡而已啊，像個比較不一樣的興趣？再說了，」中島轉了一圈，長長的裙擺微微飄起，像是淺藍色的小浪花一般「不覺得我很漂亮嗎？」他笑著說，擦著粉色唇蜜的嘴唇閃著水潤的光澤。

「真的很漂亮！」松島真心的稱讚道，他似乎對中島這身打扮非常感興趣，一會兒研究他的假髮、一會兒摸摸他的袖口、一會兒又抓著他的手仔細地瞧著他的甲片，像隻小狗一樣圍著中島轉呀轉。

「不過健人くん果然跟勝利感情很好呢，都有讓勝利知道這些。」

「嗯⋯大概前年？某一次在飲酒會上喝得很醉的健人くん就這樣自顧自的跟我分享起他的照片，完全不顧那個時候大受衝擊的我，一直逼問我好不好看，酒品真的太差了好恐怖。」佐藤半是抱怨地解釋他知情的緣由。

「其實我本人完全不記得呢，我是屬於喝醉之後事情都會忘光光的人。隔天勝利超級嚴肅的跟我說『我不會覺得你很奇怪，但是很多人都會因此誤會你，所以還是盡量把照片收好。』，我還完全搞不懂他在幹嘛呢ww 」中島摟著松島，瞇起眼睛回想當年的軼事「但既然勝利完全不會介意，那多了一個人可以讓我分享也是不錯的！所以想穿女裝的時候就會偶爾找勝利一起出來玩，還可以讓他幫我拍照，超方便的！」

「勝利真的很溫柔呢！」松島真誠地說道。

「明明就被說得很像工具人⋯」

「哪有把你當工具人！我可是最喜歡勝利了！」中島小小地跺腳「而且勝利其實有時候也很冷酷的，之前想讓他試穿看看漂亮的洋裝，他卻斬釘截鐵地說『不要，絕對不要』，真是的，明明長得這麼可愛為什麼不試試呢？」

「不是、正常來說絕對是會拒絕的吧？這算哪門子冷酷？」佐藤忍不住對中島的裝可憐發言大翻白眼「那不然你問問聡，聡也是會拒絕的對吧？」

「聡ちゃん這麼可愛穿洋裝一定也會很適合的！要不要試試看呢？」

「嗯？我很適合嗎？太好了！」松島正研究完中島繫在頭髮上的絲帶，聽到自己被稱讚了，便開心地應答。

「⋯聡ちゃん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

「嗯？什麼？」

「在說之後要讓你穿洋裝喔。」佐藤笑得像隻小狐狸一般狡猾。

「誒？？？？？？！！！！」今天的第二次，松島在其他三人的爆笑聲中獨自驚呼。

*

中島健人用力地揮揮手，目送三位可愛的後輩進入車站，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進站處，他才轉身離開。

中島知道佐藤擔心最近狀態不穩定的自己，難得邀請自己出來玩。勝利，你的效果達到了喔，我現在感覺到元氣滿滿呢，中島心想。能夠從繁忙的工作及苦惱的感情糾結中短暫的解放，跟可愛的後輩們一起玩，的確釋放了不少積累已久的壓力。

他輕快地踩著步伐，走在紅磚道上。剛剛解散的地點離中島的高中並不遠，他久違地回到了母校的周邊，看著高中生三三兩兩地從自己身邊經過，有的看起來是自習結束的；有的大概是體育社團的週末加練，中島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時期，已經畢業十年了啊，真的好久啊。

沿著學校的圍牆散步兩圈後，中島決定就著高中時期上放學的路線，回到老家跟父母一起度過溫暖的週六夜晚。

他走向熟悉的車站，按照自己好久未做的慣例，搭上了最後一節車廂，倚著左側第二個車門口一旁的扶手，感受車門關閉微微的震動，以及發車時車廂短促的停頓。

好像什麼都沒變，中島的眼底略過車窗外的景色，這十年來這一帶沒有經歷大規模的開發或都更，建築的排列、形狀，甚至巨幅的廣告似乎都沒怎麼變動。

他聽到右後方有輕微的窸窣聲，忍不住偏頭偷看。

是一對學生情侶在座位上打鬧，他們很快地察覺到中島的目光，便彈射般的分開彼此，兩人的臉上都浮上害臊的紅暈。

中島不禁笑了起來，真是可愛啊，青春期的孩子們，他想。

他也曾經擁有這樣青澀的時光。

*

中島健人還是下定決心要跟喜歡的人告白，在高中的最後一個情人節。

2月是大學入學考試集中的月份，情人節剛好夾在他兩個重要的志願大學考試之間，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想這些，中島覺得自己也是瘋狂過了頭。

但是，之後大概也沒機會再看到對方了，而情人節正好是可以正大光明遞出巧克力的時機，中島試圖合理化這樣的行為，說服心中那個膽小的自己。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試做巧克力，直接買好了家附近西點店推出的情人節限定款，再自己簡單地做個包裝，繫上絲帶，便算是完成。

情人節當天，學校果然熱鬧非凡，但僅限於低年級的學生，屬於高三生的建築物裡仍瀰漫著肅殺的氣氛。中島複習著英文字卡，他感覺這幾天簡直可以說是度秒如年，手心微微冒汗，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考試在不安、還是為了告白而緊張。

終於熬到了放學時間，中島如常地在車站換上女子校服，站在他的老位子，電車駛離車站時，他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要是他今天沒有坐在這節車廂怎麼辦？

他也可能沒搭上這班車吧？

看起來這麼受歡迎，今天說不定去跟別的女孩子約會了吧？

怎麼辦，要是沒能在等等遇到他的話？

電車緩慢的停下，他關注著上下車的人。發車鈴響起，車門關上，電車再度緩慢地向前。然而，那個人並沒有出現。

明明幾乎天天都能見到面，例外為什麼就要在最重要時刻發生呢？中島懊惱地想。

他無意識地纂緊書包裡的巧克力包裝，巨大的失落感包圍住他。

“喀噠”

連結前側車廂的門被打開，發出細小的聲音，中島抬眼一瞧。

啊，是他。

他心心念念的少年從門後走進這節車廂，好像剛剛奔跑過，臉頰紅撲撲的，仍然輕輕地喘著氣。他的書包鼓鼓的，手裡還提著幾個精緻的紙袋。

都是巧克力吧！果然好受歡迎⋯

看到對方那短暫的喜悅再度被焦慮給取代，中島不禁想要退縮。果然還是不要給他了吧？人家大概也不缺我一個。膽小的自己在心中不斷地發出勸退的聲音。

但是，都準備了，而且是最後了，不送出去，應該⋯不、是絕對會後悔吧！

他努力地擊退膽小的想法，勇氣、勇氣、要勇敢一點啊自己。

快到中島該下車的站了，他環視了一圈車廂，那個人靠在右邊車門的扶手旁，正低頭閱讀著新發行的漫畫週刊。

中島再度深呼吸，給自己加油。在電車安穩地停下的同時，他抓緊書包裡的盒子，朝著那人走去。

「給你的，」中島捏著嗓音小小聲地說「是本命巧克力喔。」他沒敢直視對方的表情，只用餘光偷瞄，對方大概是驚訝的樣子，但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禮盒。

那個人似乎開口想跟他說些什麼，但告白已經耗盡他所準備好的勇氣，不想聽到對方說出或直接或婉轉的拒絕，所以他選擇逃避，在發車鈴響徹整個車站的時候，中島迅速地跑下車。

感受到身後的車門關閉，心中的大石頭彷彿也隨之落下。終於，他做到了，他成功了，有好好的傳達出去了。

他不禁釋然地笑了起來。

在長長的月台邊，中島目送著奔向餘暉的電車，在心底與自己的初戀鄭重道別。

*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好勇敢，好佩服啊。

而且，以前的菊池也好可愛。

中島倚著扶手，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不知不覺也到了該下車的站了，中島稍微整理一下儀容，調整好腰帶，將幾綹碎髮撥到耳後，準備下車。

在中島扶著手把跨上月台的時候，突然，有隻手從後頭強硬地抓住他的手腕。突如其來的接觸讓中島驚地抖了一下，詫異地回頭一看。

是同樣一臉詫異的菊池風磨。

*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