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醉
H.L中秋月圓,良辰美景,墨照卻無暇欣賞,因為他正面臨二十年生涯最大危機。
身為三大黑道——玄陽幫幫主的兒子,從幼稚園到高中,他的校園生活注定雞犬不寧。和同學發生一點爭執摩擦,幫中就會有小弟跳出來要抄球棒幫他討公道,想藉此「立功」;刻意隱瞞身分交到的朋友在他坦承家世後不是嚇到轉學就是變得阿諛諂媚;即使憑實力取得優秀成績,總有流言蜚語說他的一切都是靠關係得來的……
為了擺脫玄陽的陰影,他不顧家人反對和阻斷金援跑到北部唸警大,就算要背學貸要打工自籌生活費,只要能獲得正常的、普通的、自由的大學生活,他都甘之如飴。
而他在聯誼時遇見的那個人,更是讓他確信自己的選擇絕對正確。
隔壁醫藥大學中醫系的系草、醫師世家的小少爺,更是品學兼優的清秀美人,在看到淳于瑾的第一刻,墨照就知道自己非他不可。
據調查,淳于家經營的私人醫院已有超過四十年的歷史,而淳于瑾的曾祖父、創始院長淳于安,居然曾被他那凶神惡煞的黑道老爸施以醫療暴力!造孽啊!
有了這層家族舊仇,墨照只得更加小心翼翼隱瞞身分。
煞費苦心營造開朗暖男形象、投其所好適時關懷又不過分熱情、幫忙解決各式各樣騷擾淳于瑾的蒼蠅,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上周末在電影散場後的途中牽到淳于瑾秀氣的手、見識到他雙頰泛紅還故作鎮靜的害羞模樣。
阿瑾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墨照還沒來得及狂歡慶祝,一群刺龍刺鳳、虎背熊腰的黑衣人在捷運站口包圍他們、鞠躬齊喊「少爺」、「少奶奶」,把他得來不易的初戀曖昧給踩扁了、粉碎了。
在那之後淳于瑾幾乎沒讀過他的訊息,更別提接電話了,果然出身黑到發亮的黑道少主不該肖想配得上善良乾淨的小白花嗎……
不行!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哥,求救!」
他在國外音樂學院深造的大哥聽完他劈哩啪啦的連珠炮後,只回應了簡短的一句話:
帶著他喜歡的東西去道歉吧。
「阿瑾喜歡的東西?」
等待加熱竹筍肉包的同時,墨照抱起自己為了和擔任收容所志工的淳于瑾拉近距離而領養的大黑狗。
當初他對狗本身的興趣遠不如淳于瑾,根本不想花時間想牠的名字,一路歐告歐告的叫到現在,竟然也過了大半年。
歐告的毛皮烏黑光亮、眼睛炯炯有神,偏著頭像是在問:阿瑾怎麼好多天沒來玩了?
「就是你了兄弟!」
墨照揉揉牠的頭,想想中秋節很多人會把柚子皮做成寵物的柚子帽,淳于瑾應該也會覺得很可愛,便用最快的速度衝進廚房,殺了顆又大又漂亮的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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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瑾坐在河堤邊,抬頭望月,心思很是雜亂。
這幾天他都靜不下心讀書,連聽音樂也不管用。
起初氣在頭上時他要墨照讓他靜靜,冷靜了過後他是想找墨照談談,但又拉不下臉。
誰叫墨照一開始要說謊呢?
這條河堤,以往他們會一起遛歐告,偶爾一起吃飯後也會來散步。
現在卻只有他一人……
「阿瑾!」
淳于瑾起身朝聲源看去,他熟悉的大男孩一手提著袋子、一手牽著活力四射的黑狗,正朝他奔來。
他沒意識到自己在看見對方的剎那,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淺笑。
墨照停在他面前,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太好了,我就想你會在老地方。」
不愧是警大的,跑步一點也不喘。淳于瑾眼神飄移,「你找我做什麼?」
這不就想繼續那天該做的……
咳,不是,墨照按住淳于瑾的肩膀,低下頭與他對視:「我想和你道歉。」
「我應該早點和你說的。」
「在捷運站那樣真的不是我的點子,我也覺得很丟臉。」
「從小到大他們讓我丟的臉多到數不清了,但我不想、不想因為他們就弄丟了你。」
墨照越說越小聲,都快被毆告的喘氣聲蓋過了。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不安的墨照低著頭,像極做錯事被主人責罵的黑狗。
淳于瑾默默不語,卻沒忍住抬手摸摸他的頭。
墨照抬起頭,充滿期待的眼珠子眨呀眨的,無辜的樣子和歐告簡直如出一轍。
「……我沒生氣。」
淳于瑾收回手,「下不為例,以後不准再瞞著我。」
「絕對不會了。」他也就這個秘密。墨照笑了笑,蹲下身拿出袋子裡的柚子帽戴在歐告的小腦袋瓜上,「你看!」
淳于瑾微微蹙眉,伸手把柚子帽拎起,歐告聞到是熟人的氣息開心地舔了他的手。
「你啊,」淳于瑾嘆氣,「柚子皮對貓狗來說有毒,可能會引起嘔吐或皮膚炎,不可以讓牠戴。」
「欸?我都不知道,阿瑾果然很厲害!」墨照撓撓臉頰,「我還有帶你愛吃的筍包,你喜歡柚子嗎?剛切好的——」
飢腸轆轆的咕嚕聲打斷他的話。
「你還沒吃晚餐吧。」淳于瑾忍俊不禁,隨即提議道:「我知道有家烤肉店現在還有位子,走吧。」
墨照看著青年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和玄陽的人都不同、從未吐露過惡毒的話語、時常輕抿的淡色唇辦,分明無施半分妝紅,總覺無比艷麗。
「這不是約會,你別想太……」
蜻蜓點水的一吻將彆扭的話音攔截。
碧眸起先閃爍,後逐漸沉靜。
嚐到甜頭的大黑狗得寸進尺,摟住纖細的腰肢把心上人往懷裡帶,彼此的氣息逐漸交融,瓦解了幾分矜持、幾分羞怯。
取而代之的,是清泉所釀的瓊漿般,輕盈、甘甜卻醉人。
「中秋快樂。」
他輕啃那緋紅耳垂,低喃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