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

有花，有海。春風就再來。

 　　　　　　　　　　　　　　　　❒　前述－〈 春 風 來 〉by賭場168

　　時椿醒來時，叫做黎苦的少年躺在他的身邊。

　　面前是一棵垂垂老矣的樹，無論四季都未曾開過花；身邊的少年曾向他告白，可他並不懂愛，那一個詞過於虛假，每個說愛的人眼中都藏著算計，家世，金錢，外表，時椿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一切，而非時椿這個人。

　　黎苦不是例外——所謂的一見鍾情只不過是一種對外貌的渴望與需求。

　　時椿看得出來，即使他並不懂愛是甚麼樣子，也明白愛不該是這個樣子。

　　但他記得他，會在某些角落回頭時看見那道身影，倉促又沉默地偏過頭去，會在課間刻意經過教室，透著窗戶以自認為漫不經心、實則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他。

　　他是善記的人，學術上的東西總是難不倒他，也擅長記得所有人類的臉孔與名字，只要能被量化的一切都不能逃離他的記憶——除了下廚，即使精準到克數完美卻仍然做不出可以下口的食物。所以他記得黎苦，並不困難。

　　直到青梅竹馬艾琳將喜歡的Youtuber推薦給他，即使只是那一雙手，他也立刻認出那雙手的主人。

　　這聽起來不太妙。艾琳說。

　　她也曾向他告白，失敗後退居友人位置，再過不久找到戀人，如今相處一年。時椿於是明白：愛是可以輕易被替代的東西。

　　「但我不可能只從手就認出你。」艾琳皺眉，「這聽起來有點噁心。」

　　「你的記憶力太差了。」他淡淡地說。

　　「不，這跟記憶力沒有關係。」

　　艾琳用了五天，按著他認了數百張不同的照片，最後得出的結論時椿感到無比荒謬。

　　合起來或許誰也能夠記出來。但若分開成不同的部位，眼睛，鼻子，嘴唇，髮型，身形，手，有些東西他甚至連自己也認不出來，但關於黎苦的一切，他能精準辨認，像從未忘記過。

　　時椿拒絕承認，目光卻不時落在那人身上，他看他做菜的直播與留檔影片，追蹤他作為Youtuber的官方帳號。他應該做些甚麼，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或者計畫讓他做些甚麼——

　　要浪漫，要完美，要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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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發生甚麼了？

　　時椿不記得了，他似乎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裡他坦承得多也溫柔得多，他與黎苦成為情侶，共同度過一段時間——那只是一場模糊得要命的夢，連一點細節都記不起來。他手邊有一朵蒼白的……應該是梨花的花朵。

　　之所以說蒼白，是因為梨花的品種不同會有不同的顏色，儘管梨花以白色為大宗，但也有嫁接或品種不等導致模樣與顏色有些許差異。而他手中的那一朵梨花，本應是某種異變的花種，或許是紅色，或許是粉紅色，只是此時褪成了白色。

　　他頓了頓，手中握著那朵花，看著身旁的少年。心裡似乎有甚麼東西蠢蠢欲動。

　　不夠浪漫，不夠完美，或許也不能作到終身難忘。

　　但是。

　　他鬆開那一朵花，想像中所有笨拙的浪漫都派不上用場。

　　他只是輕輕地、輕輕地撩起黎苦的瀏海，在額頭上覆蓋一個很輕的吻。

　　蒼老的樹靜默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真實也好，虛假也好。仍然不知道愛是甚麼也沒關係。

　　等他醒來，問問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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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這是甚麼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