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

初夏的晚風徐徐吹拂，一掃白日豔陽的暑氣，這也是月島螢難得答應月島明光一起出席湖邊詩會的原因之一，若是約在白日，光是踏出廊下走進自家庭院都能被蒸騰的熱氣給燜熟了。

說是詩會，只不過是一群藉著風雅集會行酗酒之實的青年聚會，月島其實也沒多大雅興，盤算著趁眾人酒酣耳熱辭不達意時溜走。

剛剛跟著哥哥經過市集時買了幾個和菓子，趁隙也提走了一小壺淡酒，月島記得去年偶然一次到湖邊散步時走到一條小徑，那裡人煙稀少，今日正逢月圓，月島想著往那個方向再去走走。

「沒想到月島家的二公子，也有興致來參加詩會。」語調膩人語氣浮誇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月島停下腳步回頭，對方揚著嘴角，「不過詩會好像在後頭？」

「誰說我有興致。」月島拿著摺扇的右手手指頭勾著用油紙包著、棉線綁著的甜點，左手提著小酒罈，退了一步渾身盡散著不好親近的氛圍。

對方用食指撓撓臉頰，「真巧，我也沒興致。」

月島皺眉，眼前人身穿藏青色的浴衣，衣襟不羈的大開、亮晃晃的胸口裸著大片肌膚，髮型奇異張揚的雞冠頭……好像是黑尾家的公子。

「失陪。」

月島簡略的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抬起腳步繼續走，邊抬頭看了眼圓月，清月高掛無雲遮蔽，很美，氣溫也宜人。

就是後頭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喀喀腳步聲非常惱人。

月島乾脆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人，哪裡知道對方又堂而皇之地說「真巧！我也往這方向。」

月島像賭氣又像看戲，決定讓黑尾走在前頭，黑尾經過自己領頭走了幾步，又大步折返。

「既然同路，」黑尾湊近臉露齒笑著拎起月島手上的酒，「這酒我來幫你拿吧！」

一下子空出了手的指節被酒醰提繩勒出了紅痕，月島試著彎曲了幾下指頭是不太舒服，月島不怕酒被搶，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享用哥哥買給他的那些精緻點心。

黑尾沿途沒話，月島自然也沒話，已經比印象中的小徑走了更遠，途經一處淺灘，黑尾停下腳步，「你碰過湖水嗎？很涼的，要不要試試？」

月島見黑尾算是半強迫的態度，心想看在他幫忙提酒舒緩了手指頭不適的份上，走近湖水側身蹲下，伸手在湖水中左右小幅度的擺動而流水潺潺。

月島另一隻手騰空提著摺扇跟糕點，黑尾其實一開始覺得月島這樣維持平衡的樣子有點傻氣好笑。

可是看久了，好像，還蠻賞心悅目的。

月島起身黑尾卻覺得還沒看夠，「腳不試試？」

月島雙唇緊抿，黑尾想月島大概要拒絕，又接著脫口，「你不敢？你怕水？」

「誰怕水。」

說完就退了兩步脫下木屐，空著的那手撩起墨青色浴衣下襬，分明已經碰不到水的糕點還被平舉著，走進湖裡時，黑尾直盯著月島白皙交錯的腳踝看，一個腳步不穩黑尾趕忙上來搭手，搭在月島的手腕上。

「小心。這也讓我幫你拿吧？」黑尾邊說邊伸手要取，月島縮手又失了重心，黑尾這次實實的抓住了月島略顯纖細的手腕。

「水我玩夠了。」

月島像是氣惱自己差點跌了兩次，可又好像擔心手上的食物被搶，黑尾帶著月島踩上木屐時忍不住哼笑出聲，在月島瞪過來的時候又趕緊咳嗽佯裝嗆到。

「前面那裡有一塊巨岩，是最好的賞月地點。」黑尾自顧自的說，自顧自的走，月島半信半疑的跟著，還真走到黑尾說的巨岩。

爬上巨岩後一覽染上月色的湖面，月圓也大的如幻似真，月島脫下淡藍色花紋羽織，黑尾以為是要舖來坐的，但月島卻是用來墊著那包糕點。

坐下來細緻的拆開棉線打開油紙，月島唰的開了摺扇，邊搖扇、邊用兩隻指頭拿取菓子就口吃著，黑尾只能閃過秀氣、優雅、好看這幾個字眼。

坐在月島旁的黑尾拉開塞著酒罈的木塞，遞給月島。

月島沒接過酒，「黑尾公子是怎麼知道我想賞月？」

「你不知道你抬頭看了幾次月亮吧？」黑尾收回酒，放在自己身側。

「是嗎。」月島又小小的吃了幾口，「那酒就權當謝禮吧。」

黑尾從善如流的喝了幾口，這酒不夠醇厚，黑尾覺得倒不如喝水，難怪比起漂亮可口的點心月島完全不介意酒被拿走。

「這謝禮不怎麼樣，有點不夠意思啊……」

月島搖著扇子一臉不然你想怎樣，黑尾接著說，「十五夜的時候，我帶你去划船吧？帶你去湖中央看月亮，怎麼樣？」

「這算什麼謝禮？」

「你答應跟我去就算謝禮。」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