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蠹雜記其二　往事

　　「春天種下一個白蕗，秋天就會收穫……」

　　「阿白知道！是長大的白蕗！」

　　「不，是一個髒兮兮的白蕗。」

　　「哎，怎麼這樣——」

　　白蕗自有記憶以來，便已經住在這座山裡，跟隨在莫語和芒種的身旁了。

　　芒種是這座大山的守護神，山中常年雲霧繚繞，遠眺有如仙山幻景，又稱為煙景山。為了防止外人進入山林，從山腰開始便佈滿迷陣，外人不得其入，尋常人若闖進山上，便會被林中迷陣引導到山腳下。

　　白蕗的母親便是誤入山中的赤狐妖，鬥法受了重傷又遭遇天地雷劫，只得逃入山中避難，當時懷有身孕的赤狐，咬牙撐著最後一口氣，尋求山神庇護，芒種憐她腹中尚有幼子，便允她入山，讓護山大陣替她抗了兩道雷，才終於順利將狐崽生下來。

　　幼狐出生之際正逢白露時節，又是蕗草的收穫季，莫語便做主替他取了白蕗，望他能同蕗草一般生命堅韌。

　　由於在胎中受創先天不足，為了保下這命象微弱的生命，母狐自知時日不多，便捨了妖丹餵給幼狐，只望他能平安長大。

　　興許是因為大山靈氣的滋養，幼狐甫出生便帶著濃郁的木氣，在豐沛靈氣與母狐的妖力滋養下，漸漸有了起色。

　　可最終沒撐到幼狐睜眼，母狐便妖力盡竭，臨終前得了莫語和芒種的承諾，讓幼狐留在山中。

　　她並無所求，只願這唯一的幼子能平安長大。

　　莫語和芒種皆為樹靈，並不需要屋瓦也不需要居所，但莫語自小被當成人類撫養，化做人形時更喜歡待在屋舍中，為了便於照顧白蕗，他們在山中闢了三院小屋，山中冬暖夏涼，又有芒種的保護，簡單的竹籬笆和屋瓦便已足夠，在竹子搭建的屋舍旁又闢了打發時間用的草藥田，便開始了體驗凡間人類養崽的日子。

　　山中不知歲月，多虧了那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所遺留的妖丹蘊養，白蕗未化形之前就已經比其他未開靈智的狐狸通人性，幼崽時的記憶雖不算清晰但也算是能知人記事。

　　由於胎中受了雷劫造成先天不足使得幼狐身體孱弱，比起一般狐狸顯得身形更為嬌小，但因為山中充沛的靈氣滋養，雖然只是普通的木水靈根，卻也養得十分健壯，逐漸長大後總算化去幾分在胎中所造成的缺陷。

　　白蕗資質不算聰穎，莫語也只當他是普通的狐狸養著，即使後來學會了化型，他仍喜歡化做狐型在莫語的腳邊打轉，若是莫語午睡時，他便會在莫語的腿上或身側一同休憩。

　　芒種是鎮守山中的金絲楠木化靈，平日鮮少化為人型，大多以樹型原身在屋舍一旁守護，莫語不在時，白蕗便會在芒種的樹根旁遊玩，累了芒種便用樹根盤成一個小窩讓他休憩。

　　有時忽來的山風吹撫樹枝，翠綠的枝椏搖曳晃蕩著發出颯颯的聲響，白蕗便會抱著樹枝，在空中跳躍玩耍，雖然只有一狐一樹，卻也頗能自得其樂。

　　偶爾莫語會帶他下山採買，又或是回到城中和師門其他人見面；有時也會到隔壁山頭的靜冥那裡去，那邊也有一隻名為知重的小狐狸，是白蕗難得的同齡玩伴。

　　那時小小的白蕗心想，就算見不著娘親也不要緊，這樣的日子很快樂，而他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狐狸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