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與狐狸

01.

　　狐黎一柄摺扇搖得十分風流，微微上挑的眼角隱約能瞧出一絲嘲諷味道，他逕自攬過舒笙的肩，對他說道：「你且瞧瞧，京城內略通門路的人都在尋找自己未來的主子了，就你悶葫蘆一個窩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屋子裡，還想著扶保太子便是大義？我可告訴你，不出數月，大慶必然易儲。」
　　「太子乃國之儲本，輕易不得廢立的。古往今來，多少君王栽在易儲二字上？」舒笙不抬頭，正在臨一副字帖，紙上分明無框，可他卻像是寫在框內，每一字的大小幾乎一樣。狐黎凝神瞧著他的字一會兒，接著收了扇，扇骨輕拍掌心幾下，再道：「你曾說你想持身公正、不願黨附，是嗎？」
　　「謀權奪位本就非我所長，我亦不想。」
　　狐黎笑出聲來，問：「想來功名利祿也非你所好，那何不乾脆回鄉種田？或者考慮接受一下我？」
　　舒笙手上的筆頓了頓，紙上立時蘊出一朵墨花，只是他到底不曾抬頭，語氣依舊維持著嚴肅認真：「後者我自會考慮，至於功名利祿……先生與我同住甚久，看來還是不太了解我。」
　　他的手撫過那摞幾與矮桌同高的紙張，上頭書著他所有的理想抱負，然後舒笙長長吁了一口氣。「我讀書本就是為了濟世報國——」
　　他終是笑了，看向狐黎的目光熠熠生輝。

　　「未得功名，如何報國？」

02.

　　狐黎一時語噎，舒笙也不多等他緩過神來，掐著這番空檔又問：「我倒是好奇，易儲到底算是宮廷之事，先生從何知曉？」
　　聞後，狐黎掩在扇骨後頭的唇彎了彎，他抬手隨意在空中一劃，「街坊間、酒樓內、大街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會有秘密。」他見舒笙皺起眉，一句流言無稽似要脫口，便笑瞇瞇地用扇子按住了他的話頭，繼續說道：「你若只將街坊傳言充作謠言，而不去追根究柢、不去傾聽民意、不去理解民情……那麼這些怨懟一旦積累起來，一發不可收拾。」他停了停，又道：「你當知多少亂世因民心不穩而起。」
　　他的神情肅穆，金黃色的雙目燃著火光，舒笙幾乎能在他的眸中嗅到本不該出現的硝煙味，爾後狐黎手中摺扇略略往下移了一移，直指舒笙心口，「你若真想入仕為國為民，須得時刻謹記，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