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遙遠的那些人

更遙遠的那些人


1.「笑一個吧,反正你早死了。」


  南海龍王本由敖欽所任,與妲己爭鬥後百年,方退其位,由其子敖夙繼承其職。


  敖夙性冷,與神對立,且與三方龍王相處不周。唯有應龍一族待其為善,但說如此,卻因殘酷的宿命所致。


  踏入應龍府,敖夙的目光清冷,閃著威嚴的銀光;他無聲且安靜,一步一緩的走過待客的長廊,一眼一瞥的看過府內的人們。


   應龍一族,是為天庭的武官,同時,也是戰場上的棄子。


  許是如此,敖夙從未在這看見熟悉的面孔,若再相遇,通常也已化作屍骸一地。


  ——龍王亦是。


  與當今的龍王寒暄幾句,他在獲准之後,走向宅邸深處的王墳。王墳碩大,甚比宅身還廣,卻只有一座高聳的墓碑於此,沉默的歌頌著逝去的王者。


  輕觸碑文,模糊的字跡堆疊著歷代龍王的姓與名。混亂的刻痕中,唯有他能找到那個熟悉的名諱。


  勾起嘴角,敖夙知道,他所熟悉的龍王早已死去。


  「只是,好久不見。」



2.「再會,唯一的摯友。」


  應龍一族無以畏懼。他們視己如煙花一瞬;活的栩栩如生、光彩炫目,卻在燦爛的極致過後,安靜的化作灰燼,消散在無人記憶的過往之中。


  太平洋戰爭初年,玉皇大帝降請應龍君王投入戰爭。龍王無畏,自當無拒,招兵三百便欲出兵。


  出兵前夕,應暮穿著王袍出巡,浩浩蕩蕩地來到南海的敖龍殿。


  敖龍守衛失禮地向他投以憐憫之情,以施捨的態度為他放行。當他踏入冰冷的龍王廳,來自他族的憐憫目光蜂擁而至,露骨地將應龍視為「可悲的棄子」。


  在這習以為常的目光之中,總有一人,待他如初。


  應暮大喇喇地走向現今的南海龍王,一如既往地勾住那名未曾一笑的男人;一頭灼紅的長髮染上冰霜,南海龍王的目光在他碰觸時柔和幾許,但未退去半絲肅穆,仍舊嚴厲地豎著金眸、瞪視四周圍觀的士官。


  與此同時,應暮將南海龍王的長髮拉至肩頭,笨拙的綁了條醜陋的辮子。他那孩子氣的舉止不似奔赴沙場的將士,卻使龍王收起銳利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吐槽他的行為。


  「……綁得醜死了。」


  「辮子才不會醜,醜的是人!」


  「對,你醜。」


  「對明天就要出兵的人不能好一點嗎?」


  一搭一唱的互動,猶如兄弟的嬉戲。那是唯他所見的南海龍王,也是最後的相處。



  太平洋戰爭四年。此別,正是訣別。



3.「不要怕,一切結束了。」


  戰亂結束,一切歸順和平,科技與人文蓬鬆發展。應龍與敖龍成為傳說之物,無論他們曾經有過甚麼豐功偉業,如今都已遭到世人遺忘。


  敖夙仍是當年的南海龍王。應龍則不再為了他人而犧牲,卻為了自己珍愛的所有而奉獻自我。


  應龍當無懼,活得璀璨如曇花一般,他們從無怨懟,從無悔恨;敖夙卻深感恐懼,在他眼中,甚麼都沒有改變。


  那一天,他聽見有對應龍姊妹闖入敖龍殿,頭痛得命人大肆搜索,怎知道會在自己的房間看見那對闖入禁地還嘻皮笑臉的姊妹。


  「你為什麼一臉嚴肅?」

  「你是不是肚子痛啊?趕快去拉肚子比較好喔。」


  兩姊妹一搭一唱地繞著他轉,其中一名女孩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毫無忌憚地豎起食指、指向他自某個時間開始便綁成習慣的辮子。


  「我知道你是誰。」有著一對紅眸的女孩說道,她從袖袋裡翻出一條黑曜石色的花繩,不假思索地遞向敖夙。


  他在那條花繩上面看到應暮常畫的花紋。一瞬間,他看到亡故多年的摯友站在女孩身後,帶著孩子氣的笑容,笨拙地將花繩塞到他手中。


  敖夙凝視著樸素的花繩,小心翼翼地收攏五指,握緊本應輕盈卻比石頭還要沉重的繩結。


  他沉澱好一陣子,終究沒能問出它的來歷。


  倏地,兩名女孩抓住他的手,一鼓作氣將他往下拉。他錯愕地彎下腰,感受一股許久未得的暖意覆於頭頂。


  

她們哄孩子似輕撫他的頭、拍拍他的背,露出與他記憶中截然一致的調皮笑靨。

「不要怕,一切都結束了。」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