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糖果 1

有一個虔誠的男人來到惡魔的面前。

他是一個虔誠的人，只不過他敬虔的對象不是上帝、也不是撒旦，他願意用他全身、全心、全靈愛著的——是一隻妖怪。或者準確一點說，是一隻惡鬼，一隻狐狸化身的惡鬼。

「愛情使人盲目，」魔鬼說，「你的財富、你的知識、你的將來也是世人窮盡一生也得不到的，有多少人向我出賣靈魂只為了得到你本就垂手可得的東西，你的愛情值得你犧牲你的靈魂嗎？」

男人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上，臉上平淡的表情不像一個將要向魔鬼出賣靈魂的人。

「如果她死去了，我又為何要活著呢？如果我的財富、知識、將來能換取我的愛活著，他們將不值一談。如果這些都不夠，我連靈魂也可以犧牲。」

「但你要拯救的不是人類，是一隻惡鬼，她的死亡能慰藉多少無辜的亡魂？」

惡魔說出了不像惡魔會說的話，她在挽回些什麼。但男人早就在羊皮紙上用自己的血簽了名，不論是男人還是魔鬼，他們都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現在的對談不過是惡魔的一點⋯⋯好奇罷了。

「這樣啊，」男人禁不住笑出聲音，「希望我的靈魂能安撫他們。」

惡魔的手穿過男人的胸膛，無數漆黑的黏液代替鮮血從破口湧出，她聽見男人短促的驚呼。也許我該先給他一點警告，她想。所以惡魔在抽出手的時候說：「那希望你的靈魂足夠堅韌。」

她甩落沾在手上的黏液，他們有意識地在地上集結，滑回不斷從胸口湧出的大群中。亡魂始終需要一場釋放，既然有人願意獻身受難替罪，他們的仇恨撕咬男人的肉身、他們的怒火焚燒男人的骨骼、他們的哀怨吞噬男人的靈魂，直到男人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填補他們失去的生命。

要中止一個惡魔殺死他人的契約需要另一個惡魔保護他人的契約。對於惡魔來說，他們都能各自得到一個靈魂，他們之間也沒有所謂的職業道德，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正要刺向惡鬼的刀刃戛然而止，斷角的惡魔留下一句「你很幸運」後化作灰燼散去。

狐狸惡鬼沒有死去，忠實的男人卻連靈魂也沒留下來。

「什麼？這不叫鬼故事？」

「是的，惡魔小姐，這故事並不嚇人。」

「你又沒有說要嚇人，你只是說要鬼故事而已！」

「鬼的故事和鬼故事不一樣。」

「這是詐騙！」

「你們惡魔的交易也沒有老實到哪去。」

「哼，我下次一定會帶著把你嚇得屁滾尿流的故事回來的！」

「我很期待，順道帶上這些糖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