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晨雨

窗框裡的玻璃被前夜雨水洗得發亮，週末午後的陽光正好，按照原定計畫，這天他本該到附近的小鎮進行寫生——如果盧卡沒有突然生病臥床，在攝氏四十度的體溫下幾乎只能意識不清地囈語。

洛坐在床邊聽了整晚雨聲，小心地抄起臥榻上病人的瀏海，替愛人用沾了溫水的毛巾擦拭不斷冒出的冷汗，握著他的手徹夜未眠。

這會兒盧卡已經熬過高熱的巔峰，清醒了過來，只是整個人還有點昏沉，神情懨懨的，綠色的眼眸泛著一點濕氣。

洛想起有回盧卡和朋友聚會結束回到家，醉得兩頰酡紅、眼神迷離的樣子，和現在倒有幾分相似，他低首湊近仍低燒著的偽醉鬼耳邊，想問他感覺還好嗎，對方卻忽地轉頭側過臉，用力吻住了他。

如同醉著的人通常都不講理，盧卡咬上他的唇，像從未品嚐過似的吸吮，用大病後僅剩的一點力氣含著他一截軟舌不放，睜著一雙濕潤的眸，可憐兮兮地望進他眼裡。

洛原先伸出的手就這麼頓住了，拒絕的語言全化成心底的湖水，倒映著愛人渴求的臉孔，他暗嘆了一口氣，縱容自己順從對方的力氣倚上床鋪，小心地支起身體不壓到他，感受濕熱的掌心擦過腰間，從後腰鑽進自己的上衣裡。

屋裡似乎下起了比昨晚更醉人的滂沱霖雨。

兩具溫熱軀體四肢交纏，赤裸著於陽光下親密而小心地展露涓滴情意，洛被不間斷地親吻，恍惚中感覺自己也開始發熱，他一點一點洩了力氣伏在愛人的胸膛上，任盧卡用雙臂環住自己，溫柔卻不容拒絕地侵入，而後佔據。

他們並不經常歡愛——於是才突然成了久違的想念；從平淡於日常的無知無覺，到濕軟唇舌和硬燙性器深入對方體內，早已爛熟通紅的愛意終於化成慾望，炸成仲夏晚宴上的煙花。

洛壓抑著喘息，試圖在逐漸漫淹的潮氣裡探出手背觸碰盧卡頸側的溫度，卻被抓住指尖親了口。專心點。愛人彎著眼睛，微笑發出甜蜜的警告。

他確實不得不專注了，體內的熱物開始橫衝直撞，洛分膝跪坐在盧卡的身上，臀肉被雙手捧著一上一下地顛，抖出一陣陣碎白浪花，拍擊聲響如昨夜窗戶被風雨無情擊打，他流著淚，毫無閃避地獻上沾著晨露的花蕾。

他是久汗逢雨的行者，而盧卡是他最後的綠洲。

他們的初次也在夏雨中，太陽頑固地沒入地平線，還給世界短暫的夜，那時盧卡抱著他，像獵人找到珍寶，像將軍攻略的城池，而所有的寶藏與領土都只是愛情的化形。

他愛他的年輕，愛他從容不迫的神情，愛他時而幼稚卻總貼心，這份愛自喉嚨向下一路扎根，纏緊他的氣管直到心臟麻痺，直到紅血球搭載的氧氣都銘刻一小片愛與被愛的靈魂。

盧卡的懷裡永遠留有屬於他的溫度，初夜的暖雨是，如今的晨雨也是，淅淅瀝瀝地，終於他內心的湖泊漲滿了。

洛在盧卡的繾綣和衝動中浮沉，咬著唇把愉悅的音語吞下，和可能醉著的、也許仍病著的、及確實愛著的那人，迎接眼前的和今後的每一場雨，一起等屋簷的水珠滴乾，等同一片天放晴。

窗台外懸掛的花籃裡，猶見沾著晨雨露水的花瓣，退去了潮氣的陽光溫煦，他們於晨光之中交換一個綿長的吻。

歲月有靜，時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