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去見你

春暖花開去見你


從樹洞裡鑽出來的時候,天才剛濛濛亮。


前些日子來了一對成鳥,相中附近的枯樹築巢,欲離不是很懂牠們為什麼放著樹林裡生機蓬勃的好幾棵大樹,就只看上那棵被雷霹死的枯木。和某個說喜歡自己的傢伙一樣吧,直到現在也還是弄不明白,怎麼突然就被惦記上了,而自己竟因此感到一絲安心。大概是相較以往變得更踏實,像是某一處經常去的果園裡有了專屬於她的一棵樹,自此不用擔心去得晚了搶不到吃的。


不善言詞的少女腦袋裡就只有這樣的詞彙,果樹、飛鳥、和清白色火焰,由指尖燃起的光總隱約帶著砂糖焦香,棉花糖烤得多了,舉手投足都帶著甜——她看上的果樹也將結出最美的果,是這麼說的吧——欲離偶爾伸手觸碰那簇搖曳游火,躍動的火苗就蔓延至掌心,如同匯聚而至的迷你天光被捧在手裡,輕輕一捻就碎成了花。


平凡的事物被賦予意義通常是悄無聲息,雙腿落至地面時看見腳下春雪般的花,也是靜悄悄地一晚上開滿了,繞著樹根一路蔓延到草叢裡。一隻雙眼未開的雛鳥正在那裡掙扎,還沒長齊的羽毛糾纏像是禿一半的撢子,她走近了,將牠捧回枯樹上的巢,才發覺一窩蛋已經孵化成幼崽、大張的嘴嗷嗷待哺。可以吃地瓜泥嗎,欲離攀著樹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干涉牠們。


她有更急切的事想要去做。


思緒被佔滿的時候欲離沒怎麼反抗就接受了,分享的慾望一旦湧現就很難遏止,終於有誰能夠等待她組織語言、緩慢笨拙地表達一切或許新奇或許枯燥的瑣事。將一部分自由作為交換算不上什麼犧牲,事實上,熒從未表現出想要限制她的意圖,而是以沾著晨露的擁抱含蓄地展示眷戀,欲離想,他可能才是他們之間更經常退讓的那一個。


任性的風狸能去到任何地方,能尋到所有罕見花草,她耗費整個下午採摘滿懷的花,尾巴尖上滾滿難纏的草屑,雙馬尾歪了一邊。回到樹林的時候雛鳥已經不叫了,鼓起肚皮睡得愜意,欲離捏起幾朵花往鳥巢上插,退遠幾步得意地端詳自己的傑作——枯樹開花了,就能向前走——現在正是起步的時候,熒把主動權交給自己,她沒理由握著不作反應。


垂在身側的尾巴猛地晃動兩下,欲離開始迎風狂奔,一路上灑落好些花瓣都被風給吹散了,最後撞在熟悉的清冷懷抱裡。抬頭一看,身披羽織青年正看著自己,亮黃色的雙眼滿是訝異,大概是喜悅於這場突然的造訪,熒很快就笑了起來,從她有些蓬亂的雙馬尾裡拈出幾朵碎花辦,正想問要不要給她打理頭髮和尾巴,就被突然湊近的少女打斷了。


天氣暖了。欲離說。所以我來見你。


那是她說過最完整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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