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結尾

　　大自然有它運轉的規律。花開花謝、生老病死，那些肉眼可見的生長與凋零，與隱藏在陰影中的倔強與掙扎，都是每個鮮活的個體擁有的生命軌跡。

　　シロ不喜歡無謂的犧牲與殺戮。

　　森林裡總有些恣意生長的花朵，偏離了群體，綻放在人類開闢出來的道路上。途徑它們的時候，シロ的腳步從不會在它們身上降落。

　　若非進食的需要，遇見初春甦醒的小型野獸，シロ也僅僅是將牠們嚇跑或擊倒，並不會傷及性命。他說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僅是人類，昆蟲鳥獸也是，不該容忍無謂的殺生。

　　クロリス蹲在翠綠的草地，小心翼翼地移動著。這一朵沾上了太多泥土、那一朵已經有些枯萎了……但是沒關係，小白不會介意的。她獨自嘀咕著，慢慢地將一朵又一朵的小巧花朵聚攏在手心裡。

　　她謹慎地跨過花叢最茂盛的那塊地，確認前進的路上沒有雜草以外的小小生命後，才朝不遠處一直默默看著她的人影跑去。

　　「小白！」

　　「怎麼了？」

　　「小白，我來給你做花圈！我想看你戴。」クロリス蹲了下來，可憐兮兮地說：「但我不會做。」

　　シロ從唇縫間發出了一聲低哼，聽不出是應許還是嘲弄。

　　クロリス沒有氣餒，捧著數十朵與他髮色相似的花，遞到他面前，說：「這些是地上撿的，不是我摘的。」她接著問：「可以嗎？」

　　「乖乖坐著。」

　　クロリス聽話地盤起雙腿，雙手撐著臉頰，安靜地看著シロ。

　　今天的氣候涼爽，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適。看著看著，她側躺到草地上，聽著執事編織花環時，衣物細微的磨擦聲，慢慢地闔上了眼簾。

　　當她腦海裡的白色大老虎叼著橘色小老虎第三百次回到柵欄裡後，她朝頭頂伸出雙手，觸碰到了柔軟的花瓣。

　　「花環編好了。」

　　クロリス應了一聲，接著向後伸長手臂，想試著以這個姿勢去觸碰シロ的臉。

　　「小白。」她說：「小白，你對我真好。」

　　「作為執事這是應該的。」シロ說。

　　「只是作為執事嗎？」

　　「……還有伴侶。」他補充道。

　　クロリス開心地捏了捏シロ的臉。雖然看不見，但也知道シロ的眉頭現在一定蹙得很緊，她很快地安分了下來。

　　「小白，你的生日要到了，春天要結束了。」クロリス說：「春天結束以後，要怎麼辦呢？」

　　「我還在這。」他說：「春天結束了，我也還在這裡，在妳身邊。」

　　三月，春初，春雷降下的那天，她說：「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春天。」

　　「妳可別忘了，我的生日在五月。」當時，シロ這麼回覆她。

　　五月是春日的結尾，卻也仍然等於春天。

　　他說，他也是春天。

　　「該回去了。」

　　シロ起身的同時，將クロリス也一同拉著站了起來。

　　「走了。」

　　シロ毫不猶豫地向前走，他獨自走了一小段路，才轉過身，說別發呆。

　　「過來。」

　　小白不愛笑，說話也不怎麼有禮貌，但是小動物們都很喜歡他。膽小的兔子縮在草叢裡，探出了圓潤的腦袋，長長的耳朵一抖一抖地，牠望著小白的方向，焦急地聳動著鼻子；枝頭上的鳥兒踏著歡快的步伐，在他身旁的樹枝上啾啾地叫著。

　　他就像是童話裡記載的精靈，受大自然的愛戴。

　　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他的身上。　

　　——他就站在那裡，在春天裡。

　　クロリス的左腳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在シロ蹙著眉伸出雙手的那一刻，

她揚起嘴角，三步併兩步地奔向他。

　　如果說小白是春天，那麼，她現在是不是正朝著春天奔跑呢？

　　——前方不是未知的終點，是依然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