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飴-上
#Noctyx #PsyBorg 🔴🟣
圖書館工讀 Fulgur x 失學少年 Uki
私設多，一切源於腦洞
上篇主Fulgur視角，一段搬家前的觀星偶遇
下篇完結
01.
Fulgur最近才知道自己喜歡的圖書館去年被拆除了，他看著手機上的天文館特展廣告，拿起行李走出火車包廂。
這裡距離他現居的城市遙遠，需要搭乘三個小時的火車再轉市區公車才能抵達。圖書館舊址位在城邊的郊外，Fulgur曾於年少時期在此地留下足跡。
Fulgur和其他旅客一樣，把行李塞進置物櫃，走到車站外的馬路邊等待觀光巴士。記憶中站牌旁的雜貨店換成亞洲餐館，Fulgur打開網路地圖，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尋找路線，走進回憶充當自己青春時期的觀光客。
車外的風景和幼時的印象無法疊合，Fulgur回想圖書館的模樣，卻因為歲月久遠而模糊，只能依稀想起是一棟不起眼的矮小建築，外牆爬滿藤蔓，被附近小孩戲稱為鬼屋；館藏不多，卻足夠Fulgur度過幾年的無聊暑假。
Fulgur現以文字作為職業，這也歸功於當時的習慣養成。
那些日子裡只要一放學，他便收妥書包衝往圖書館。和看書相比，Fulgur不熱衷與朋友在操場揮汗打球，也沒興趣與同學進城逛街，況且他因為搬家的關係，他學期中段才轉學至此，加上內向的性格與班上同學格格不入。
Fulgur將所有的課餘時間浸泡進老圖書館，甚至應徵暑假工讀，在那裡結交了忘年好友。
他閱讀整櫃的書籍，學會在文字中翻山越嶺欣賞風景，透過故事與各種年代的主角經歷不同人生。Fulgur成為學校裡最飽讀詩書的模範，他可以欣賞語文老師詠唱的古老詩詞，賞析冷僻文學中晦暗難懂的深意。
老靈魂這個稱呼也是從此而來，逐漸在同年級被廣為流傳。
—— 下一站，天文館站。下車時請留意您隨身攜帶的物品。
旅客們魚貫下車，Fulgur退後一步排到隊伍最後，避開推擠的人潮。這裡原先被歸在舊城區，美其名是古樸傳統，實為人口稀少嚴重老化，直到近年都市擴建，才一改前貌變得繁華。
到了圖書館舊址，Fulgur走在陌生的街景上，連公車站牌也物換星移更換了設計，只有市花依舊是藍紫色的繡球花朵。他盯著市徽上的花，思緒將他拉至遠方的小山。太多年了，他不知道山腰是否還有整片的花海，如同他不清楚當初站在花海之下，帶他一起仰望星空的少年是否還在。
那是一個眼裡沉載著星海，讓他唯一一次因為搬家而痛哭的少年。
天文館外掛著巨大的星空帆布掛軸，館外放著恭喜開幕的花籃，鮮紅的歡迎光臨布條似是迎接自己歸來。
以前因為時常搬家，Fulgur鮮少對哪個地方有特別的歸屬感，除了當時在那片星空下有過心的落腳。
天文館的自動門開啟，售票的女聲禮貌而生疏，「先生，一個人嗎？」
「一張全票，謝謝。」Fulgur翻找出錢包。
「整點二樓館區有觀星活動，這位先生要參加嗎？」導覽員露出制式笑容，戴著白手套指向價目表，「360度VR，可以看到一年四季的星空哦，像電影一樣。」
Fulgur看了眼時間，再二十分鐘就有一場，「好呀，一樣一張。」
對了，Fulgur記得圖書館也會舉辦電影活動。
這是老館長的興趣，每年暑假館長會用有限的資源舉辦電影月，這個活動超出原本的工作範圍，員工們大多能閃則躲，最終籌備的工作落到工讀生Fulgur的身上。
他從小便對這類型的藝文活動樂此不疲，如同被交代重要的任務，傾盡全力籌劃為期一個月的電影活動。
他的努力在最後一次的星空週有所收穫，Fulgur遇見了此生永生難忘的星空——他和那位叫做Uki的少年，趁圖書館閉館後「借」了投影機，爬上附近的小山丘，Uki邀請他在屋頂破了大洞的房間裡觀星。
而Fulgur在電影週結束後離開了舊城區。
眼前出現一扇自動門，他走進天文館，深吸一口氣感受新建築的氣味。
真可惜，Fulgur心想。
他傾心老圖書館裡的陳舊氣息，喜歡在翻開泛黃紙頁時，一口一口聞嗅淡淡的書香。他愛待在館內靠窗的角落做作業、午睡與看書，因為頻繁造訪，館內的叔叔阿姨都待他很好，尤其是過世的老館長特別偏寵Fulgur，老愛「小書蟲、小書蟲」地喚他。
他在舊城區住了三年，也在圖書館工讀滿三個暑假。
最後一年的夏天與以往無異，舊城區寧靜地日復一日。唯一不同的是圖書館的空調不時故障，Fulgur坐在靠窗的位置被熱風吹拂，煩躁搧動衣領，翻開書本企圖靜下心閱讀裡面的故事，告訴自己跟書中主角遇到的沙蟲與沙塵暴相比，他的夏天根本不算什麼。
電風扇發出嘎茲嘎茲的聲響，Fulgur在老館長的叫喚聲中抬頭。
「小書蟲，今年的電影月也麻煩你囉。」老館長笑呵呵地說。
「好的。」年輕的Fulgur繃緊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02.
那年的電影月放了什麼，事過境遇Fulgur記憶猶新，能夠細數每週的主題以及當日的播映清單。
當時他鼓起氣，將自己喜歡的導演名單告訴館長，後者嘗試調閱他館館藏，在Fulgur隔週的上班日將今敏與中島哲也的DVD放到了影音區的架上。
他至今仍感激老館長，是他帶給Fulgur閱讀文學的習慣，也是因為他的電影月才讓自己有機會認識Uki——儘管與Uki不告而別的遺憾如影隨形，那份懊悔在往後的日子陪Fulgur走過一個又一個城市，伴他度過整個青春期的念想，直到今日，每每回想還是淡淡唏噓。
舊城區的老圖書館打工薪水少得可憐，對於物慾不強的Fulgur而言已經足夠，他能幫新養的小狗買玩具，也可以到雜貨鋪替自己買些點心。他滿意這份工作，忙完書本的歸檔和處理一些行政作業後就可以看書。
協助借還書是Fulgur其中一項工作，他坐在櫃檯時會在書本之外聽到職員們茶餘飯後閒聊，提起哪家的兒女又進城工作，又有誰家的誰誰誰生老病死。
最後一年的溽暑，大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圍繞在謠傳的都市計畫，他們滿心期待這裡將被政府納入都更範圍，期許經濟起飛最好順便圍剿一直窩藏至此的犯罪組織。
對Fulgur來說，他喜歡這裡的寧靜，但是否改建與他沒有太大的關聯，一直是過客的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離開。
Fulgur漂泊無根，很早學會把情感注入進可以帶走的書本，那些劇情與喜愛可以放入心裡，和行李一樣隨時可以攜帶打包。
想到之後的搬遷，他從書本抬頭看起四周，他猜自己大概會想念這個地方的氣氛。閱讀的思緒被大人的話題中斷，他乾脆上網找尋下週的電影月靈感，規劃為期四週的四個電影主題，走上二樓的閱覽室確認投影機的狀況。
Fulgur走在天文館裡，乘坐嶄新的手扶梯上至二樓，很快找到整點播放星空VR的劇院。
劇院外有扇小窗，Fulgur看向窗外，原蓊鬱的草堆與矮房被高樓取代，不過遠方的小山還在。遊舊地前Fulgur查過遊記，這片過去未被開發的山丘已經闢有山林步道，成為知名的賞螢與觀星景點。
真巧，星空劇院和圖書館閱覽室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
『很漂亮對吧。』
『我超喜歡！』
『我也很喜歡你哦，Fuu-fuu chan。』
就是在那裡，Fulgur第一次看見整片星空。
不是透過書本的文字，他在走過一片花海後，抬頭看見一顆一顆忽明忽暗的星鋪展在視線之中。年少的Fulgur為此情此景震懾觸動，他看向朝自己微笑的Uki，在翻湧的龐大情緒裡，獻出了慌亂而青澀的初吻。
Fulgur忘不了那片星空，把萌生的愛情一併留在小山丘裡。
他再也沒見過Uki，往後的情感從此流離失所。
03.
「電影要錢嗎？」
「有借書證就可以。」
「⋯⋯我忘了帶。」
「你的名字？」
「Uki, Uki Violeta。」Uki回，緊張地說：「這樣就可以了，對不對？」
「你學生證也忘了帶嗎？」Fulgur說，見到櫃檯外的Uki露出驚慌的神色，他看了一旁負責辦證卻正在瞌睡的老阿姨，快速在鍵盤敲擊資料，向Uki眨了眨眼遞出一張臨時借閱證，「嗯，這樣就可以了，給你。」
「謝謝。」Uki鬆了口氣，露出很淺的笑對Fulgur釋出善意，「你叫什麼名字。」
Uki問完，雙眼認真凝望Fulgur。
Fulgur吞了口口水，報出自己的姓名，看著對方很快指向門外，語帶急促地詢問館內是不是會在這個月舉辦電影活動。
是同道中人嗎？Fulgur心想。第一次有人那麼熱衷於電影月，Fulgur對這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Uki用力點頭，像是找到知音，開心介紹起他最熱愛的主題。
「千年女優還有東京教父。這兩部作品真的非常好看，是館長好不容易才借回來的館藏。」提到喜好，Fulgur眼睛閃著光芒，滔滔不絕地說道：「妄想代理人我也很喜歡，可惜太長了。你聽過〈夢の島思念公園〉嗎？ラーイーヤ ラ ライヨラ⋯⋯」
「下週在講星星對不對。」Uki忍著在Fulgur喝水的空檔，才打斷對方的話，抓回對話的主控權。他眨著如星的雙眼，「你們會介紹星星嗎？」
「應該⋯⋯」Fulgur腦海浮現自己挑選的2001 太空漫遊，搖了搖頭，「你想看星星？」
「嗯，」Uki點頭，指著天花板遙指著更遠方的星系：「我想知道它們的名字。」
「哦！那你可以到天文區，我記得那裡有幾本書介紹星空。」Fulgur當起稱職的圖書館員，說出幾本科學讀物，「我看過幾本，可以推薦給你。」
Uki露出失望的表情，沈默了很久才淡淡開口：「我不識字。」
Fulgur閃過一絲詫異，很快為自己的失禮道歉，「抱歉。」
「所以你會介紹星星嗎？」Uki仍是堅持追問，看了眼Fulgur別在胸口的名牌，想著方才Fulgur的發音，叫出對方的名字，「Fuu-fuu chan？」
Fulgur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將承諾脫口而出。
後來他在這次主題做足許多功課。其實電影月連續辦了幾年都乏人問津，職員們甚至私下與Fulgur建議，說只要隨便找幾部館藏電影搪塞，放到電腦就沒工讀生的事。
Fulgur只是搖頭，努力用他不擅長的美感替每個主題設計海報，將週一至週五的電影排序放入巧思。他還和館長申請經費，幫老舊的投影機換了顆新燈泡。
星空主題應該會介紹星星吧，對不對Fuu-fuu chan？
因為Uki的一句話，Fulgur幫Uki辦理借閱證之後，再度中斷了與沙蟲的沙漠之旅，他目送得到答案後匆忙離去，闔上書本，上網搜尋各式各樣關於星星的電影。
Fulgur不太懂那些在夜空閃亮的東西，得花許多力氣閱讀相關資料。
電影融合觀星⋯⋯觀星的電影⋯⋯不是猩猩⋯⋯
Fulgur絞盡腦汁，最後決定在電影播放前，抓十分鐘粗淺介紹宇宙上的星。他在電腦前整理好不容易下載完畢，只剩剪輯的五支影片，這間圖書館當然不會有高級的星象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他只得利用那台古老的投影機。
他抬頭思忖，心想就算沒有整座星穹，一面繁星大概已足夠自己介紹那堆名字繁多的星。
Fulgur參考在上個居住的大城市裡看過的展覽，活動展區闢出一個室內空間，利用360度投影，在關燈的房間映照出大片星空，搭配柔聲的解說和音樂完成一次星際探索。
那個展覽迴響不錯，假日時孩子們興奮地跑來跑去，抓著握不住的星塞進嘴裡，也有附近的學生會趁平日人潮較少時在那裡約會，替青春戀愛添上一筆浪漫。
他知道自己不會因為這個簡陋的電影週出現什麼戀愛火花，但他自己一人站在閱覽室中看著投影的星空，腦中卻浮現了Uki的身影。
週一是春季大三角，週三是秋季夜空會有的星，四季佔滿週一至週四，最後一日以流星雨的影片作結，Fulgur想了想，覺得自己籌備了一個完美計劃。
他滿意地將完成的影片丟進資料夾，趁下班的閒暇時，再次走至閱覽室確保明日的活動一切流暢。明天他會來吧，Fulgur眨了眨眼看向櫃檯。
他又在星空下想起了Uki。
「你來了！」
「嗯，因為是星空週。」
「快進來選好位置⋯⋯」Fulgur搔搔頭，「其實位置還有很多。」
如同前幾次的電影週，Fulgur費心準備的活動依舊沒什麼人參加，只有零星幾個吹免費冷氣的民眾，像是去完市場的對街大嬸，喜歡坐至第一排大聲打鼾，丟失工作卻騙家人出差的中年男子，窩縮在黑暗之中低聲啜泣。
咳。Fulgur忽略干擾，專注地看著電影，偶爾分神瞥向坐在角落的Uki。
Uki從星空週的第一天起便每日到圖書館報到。他與Fulgur交換姓名後，兩人開始有了交流，Uki總在鄰近閉館前造訪，從天文區的書櫃中裡拿出繪本與星空圖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地認真閱讀。
Uki很安靜，像一顆距離遙遠，光線微弱的星。
只要Uki出現，Fulgur便會闔上書本，主動要求要整理書架。他會在將書本歸位時，偷偷多看Uki幾眼，看著對方瘦小的身材，改猜測Uki的年紀應該比自己更小。
Uki幾乎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上衣陳舊褲子有破洞，但非常乾淨整潔。
「你在哪個班啊？」Fulgur有一天走到Uki身邊，好奇詢問。
「下次再告訴你。」Uki將頭埋回書本，後又抬頭，指著圖上的星系凝視Fulgur，「Fuu-fuu chan這是什麼星星。」
「哦，天琴座的織女星。」Fulgur讀出圖片上的字。
舊城區只有一所中學，班級很少，Fulgur卻毫無印象在校園中看過Uki。
Uki似乎很忙，每次都是在閉館前十分鐘匆匆出現，往天文區的書架處跑，依依不捨地在圖書館待到最後。Uki出現的頻率固定，在星空週第一天一改常態，與電影的播放時間同步。Uki依舊繁忙，會在電影中段離席，又或是在電影開始前十分鐘仍不見蹤影。
如果是後者，Fulgur會將觀星活動延至電影字幕跑完，確保Uki不會錯過。
第二天放映結束後，Uki開心地跑來和他道謝，然後又哼著歌匆匆離去。嗯，Fulgur猜測估計是家裡管束很嚴的小朋友，就連到圖書館到要偷偷摸摸。
儘管如此，Uki依舊會出席閱覽室裡的星空電影院。
星空週第三天閱覽室的空調壞了，吹冷氣的居民紛紛抱怨離去，整間閱覽室只剩Fulgur和Uki。Fulgur要自己冷靜，爬上椅子查看冷氣，確認是否又有卡死的昆蟲捲入扇葉導致故障。
閱覽室窗邊的樹住進一隻蟬，蟬鳴聲吵得不可開交。
Uki站在椅子邊幫Fulgur扶著把手，Fulgur視線朝下看見了Uki寬鬆衣服下的鎖骨和隱匿在衣料中的上身，他用力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耳邊彷彿浮現Uki昨日離去前的哼唱，心裡冒出幾篇日本純愛小說的劇情，主角們總是在這種安靜的室內空間迸出愛戀。
心臟先生，請你安靜。
Fulgur拍打自己的臉，止住綺麗的粉紅妄想。
「Fuu-fuu chan冷氣壞了的話就不介紹嗎？」少年開口，紫透粉的瞳仁堪比星空，他指著投影機，語氣帶了淡淡的失落，「放映時間已經開始了。」
「我先修冷氣？你這樣子很熱吧。」Fulgur回。
Uki搖頭，額角也涔出了汗。他不在意地說：「沒關係，我想看星星。」
「噢好，抱歉耽誤到你的時間了。」
「謝謝你，Fuu-fuu chan。」
Fulgur走下椅子時已經熱得整身濕透，一旁的Uki伸手幫他抹去臉上的汗。
他後退一步，覺得沒有冷氣的西曬閱覽室炙熱難受，他知道自己臉紅了。
咳、咳咳。今天要為各位介紹的是秋季的星空。
好，現在投影在正中央呈現M字型的是仙后座⋯⋯
Fulgur緊張地向在場唯一一位觀眾介紹，他在黑暗中看著Uki專注凝神的表情。
Uki眼眸中的期待閃閃發亮，比布幕投影的任何星星還要漂亮。
[TBC]
Fulgur年少閱讀的書《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