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暗河

早春的暗河

霜雙

*

第一道長鞭劃破空氣時,靈幻正在出神。

他眼前聳立著乳白色的廳堂,聖壇上雕塑著高大的聖人像,略為垂首,眉目莊嚴而平和,掌覆懷中初生的羔羊。兩側佇立著支撐主教座堂的樑柱,如參天巨木高聳直指穹頂,延伸排列至整個長廊。星狀多角形的根基,由柱底分別往兩個方向螺旋相向上,交織出倍數的螺旋紋路,最後收攏為一個圓周,撐起教堂巨大的窗與高聳的塔。聖壇的穹頂設置了一扇天窗,陽光被集中在此處,透過直紋曲面拱頂,如銀瀑灑進安靜的教堂內部。白色的光芒在高遠的圓頸部緩緩流動,天堂的聖河傾注,悲憫地灑落一些到他正跪著的腳邊。

第一道鞭由右側蝴蝶骨起始,止於另一側的肋骨下緣。小鹿皮製的長鞭沉甸厚實,帶著細小的倒刺,鞭在脊背上迤邐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靈幻努力地咬緊牙關,卻仍然無法止住口中發出嘶聲,冷汗自額際滾落,敲擊地面後迸碎。皮肉撕裂的疼痛在第二道鞭落下時才爆炸般抵達腦海,背上彷彿有火焰在灼燒,自穹頂落下的陽光親吻他久未經日照的白皙背脊,幾近透明的背部綻出濃稠的血花。滿溢的痛覺似乎已經超過負荷,使男人耳中嗡嗡作響,皮肉撕裂的痛楚挾著血腥的鐵鏽味包裹了他的五感,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吃力而轟鳴。


仁慈的天父,懇求您赦免您的子民,在思想上犯下的不忠,在言語上鑄下的罪孽。願您的光明普照世界,指引迷途之人離開歧途,指引他重新走上您所布下的寬厚與慈愛......


如果不是第三鞭接著落下,靈幻幾乎有些想勾起嘴角。仁慈的天父,仁慈的主,他們不會知道我所渴求的救贖並不來自清晨有號奏響的潔白聖堂。

靈幻身後站著一排排身著塔拉雷的聖職人員,手捧經典,跟隨主教朗誦神聖的禱詞,悲憫或飽含其他情緒的視線和鞭痕一同扎在他背上。可悲的孩子,主教在看見他時說,每年都會有許多像你這樣的人,一時做出了錯誤的決斷。但天父是慈悲的,總願意賜予你們機會。鞭刑,義人曾接受他,為信徒贖罪;罪人曾接受他,導正己身的靈。

於是七道鞭痕今日將會烙在他曾作為神明僕從的肉體上,做為懲戒他所犯下的七道罪行。並警醒他重歸天父的懷抱,切勿受到蠱惑將心中的窗永遠向天父鎖上,轉而向魔鬼與慾望敞開。


在最後一鞭落下前,主教朗聲問他:

「回答我。迷途的罪人,你可知曉你的罪狀。」

靈幻自從事神職以來長年佩戴在胸前的十字架不知何時已被捨去,他的雙手如今空空如也,只能緊扣著膝上的黑色麻布長袍,無法遏止地劇烈顫抖。佈滿背脊的疼痛讓他感覺肌肉不自覺地抽搐著,幾乎無法維持跪姿,就要向前倒去。但靈幻不願,咬緊了牙生生將脊背挺直一些。即便在此處受刑,鮮血浸潤了他腳邊的神父長袍,漫過了白線繡上的三十三顆鈕扣,他也不願在這廳中匍匐,他想,我在此處眾人面前根本無罪之有。

然而此刻自然沒有他搬弄口舌的餘地。他想,好吧,我亦不是全然無罪。但若真要懺悔,也得有個正確的對象。雖然對方肯定不會知曉,大抵也不會要他贖罪,但如果將此刻的疼痛視為償還的話,那麼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於是他仰頭,眼裡映著穹頂流動的光泉,遙不可及的天空彼端似有鳥展翼,跪坐的罪人緩緩開口:

「我知曉我的罪狀。」

「我以謊言飼養了魔鬼。」


第七道鞭落下時痛覺幾乎已經麻木,汗水和血液不斷地從他身上落下,浸染了乳白色的臺。他挺著脖頸,看見嵌在聖壇上方的彩繪玻璃,因日光的照耀而透出藍、橘紅與黃交疊的彩光,在眼中碎成一片片虛影,整座宏偉聖堂宛如一場宏大而虛幻的白晝夢。身披天鵝絨長袍的主教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遂闔上手中的經典,高聲頌讚。人們在他身邊唱起了聖歌,寬厚的神明會赦免一個一時失足的神僕,指引他正確的方向。

好吧,靈幻想,這樣或許也不錯。畢竟我的背後也不會長出沉重的骨翼,沒有辦法展翅,那麼便被留在這裡吧。以自己的鮮血和汗水為花座,鋪滿我淺薄的棺槨。眼前流動的光線像是流沙,朦朧中被眼前黑影覆蓋的彩繪玻璃,讓他想起了自己那個有些寒酸的小教堂。於是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終究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曾用謊言,飼養了一隻過於高貴的魔鬼。


*

惡魔到來時正是午夜。

正如所有故事中鬼魅應當出現的時間,也一如影山茂夫以往落在靈幻的窗台。

陰冷的囚房裡透不進絲毫燭光,僅有紗似的輕淺月色自鑲著鐵欄的圓窗灑落。影山到來時正好看見靈幻百般聊賴地看著小桌上攤放著的經典,皆是些他早已看膩的典籍,神與他的數個門徒,如何在世間廣佈神跡與慈愛,以油膏塗抹所有困頓與苦痛,賜予信徒溫飽,治好天生跛足的病人。夜風吹起,靈幻自神在世間生活的三十三年中轉頭,他許久未見的徒弟背著月色佇立在他身旁。

「師父。」


啊。

分別許久,影山喊他的語調卻未經時間異動,使靈幻的心臟跟著這兩個音節一張一縮。

但惡魔的聲音已不似從前輕軟,影山與他分別時樣貌還是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有著初露稜角的眉眼和逐漸強壯的翅翼。而今的影山已經是成年男子的樣貌,肩膀寬厚,五官清俊且稜角分明,身著絲質襯衣,一眼看去倒似個略顯陰翳的年輕子爵。但膚色卻依舊帶著病態的白皙,連著頭上的犄角與身後的骨翼與尾巴,一同彰顯著身體的主人生於暗夜。

「......好久不見了啊,mob。」

熟悉的稱呼說出口後,靈幻才發現沒變的或許不單是影山。他的唇舌與嗓,都比起他自認為地更加深深銘記著他的徒弟,當初自己擅自給對方起的稱呼像是咒語,在舌尖吐出時同時使人感到恐懼與如釋重負。

靈幻似乎想做出輕鬆的樣子和他打招呼,但他的兩手被麻繩綁住,只留下足以翻閱經典的長度,腿上束著苦修帶,和脊背一般沾染著斑駁的血污。

影山由上而下看著他,月色穿透圓窗照在影山身後,讓他想起殿堂上的聖人像。

「師父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惡魔語氣冰涼。

「當初讓我走的時候,說著一切沒問題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大人總會有辦法解決的』,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影山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動怒了,字句不自主地加速往外蹦,聽上去像是質問,但他顧不上這些了。當他收攏雙翅,回到那個座落在小鎮邊陲的小教堂時,打開熟悉的窗台卻迎來滿室蛛網,四處尋找卻遍尋不著那個熟悉的人影。那時他身上的低氣壓讓陪他一塊回來的小酒窩都默默飄得離他三呎遠。

「甚至連離開都沒有想過試著告訴過我一聲。」

影山壓低了嗓音,欺身靠近自己的師父,雙手扣住對方的肩膀。

因為我甚至不希望你回到那裡。

靈幻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想去思考這句浮上心頭的話究竟是否又是半真半假的謊言。

他說:「你為什麼要來。」

影山沒有回話,成年惡魔寬大的手掌沿著肩部撫向師長的後背,笞刑後靈幻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傷口僅用簡單的膏藥與繃帶包紮,此刻被影山撫過,錐心的疼痛立刻使他倒抽一口涼氣,額際滲出薄汗。

「運氣不好的話,你可能會死。」

影山開口,好看的唇線向下繃緊,他的掌心貼著對方的脊背,感受到那些縱橫在皮肉上猙獰的裂口,覺得自己的怒氣像是煉獄中的火焰般燒灼。

靈幻越過影山的肩看向圓窗外的夜空,他說:

「我還活著。」

「不過呢,mob。」靈幻想到什麼似地說:

「假如我真的死了,你覺得我會到哪兒去呢?」

「肯定是上不了天堂的渡舟了,那麼就得往下走吧。從昏暗森林的邊界落下崖,你覺得我的靈魂會被放在第幾層呢?」

惡魔打斷他的臆想,斬釘截鐵地說:

「不,師父。您哪裡也去不了的。」

靈幻因影山的眼神而愣了一下。

「回到小教堂時我就決定了......」影山沉著嗓音。他回到那個有些破敗的小教堂,打開以往靈幻居住的房間,時間攜著薄塵覆滿了舊物,桌上放著靈幻巡夜時手持的燭台、慣用的杯具,以成年惡魔的身姿重回臥房,空間顯得逼仄,他卻感覺自己空空如也。架上堆放著有些凌亂的書籍,裡面談論著飄散著月桂樹與果香的殿堂、談論充斥著火焰與呻吟的地獄,這裡卻唯獨沒有那個熟悉的故人。

於是惡魔生氣了,他殘忍地說:

「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您都去不了的。如果被帶走,我會把您抓回來。如果抓不回來,那就吃掉您的靈魂。所以,」

影山的雙手依舊搭在靈幻佈滿傷痕的背上,身體往前傾,將對方禁錮在懷裡,形成一個狀似擁抱的姿勢。

「您的靈魂除了我身邊,哪裡也去不了。」

強大的惡魔唰地張開了巨大的漆黑骨翼,月色一陣明滅。染血的苦修帶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桌邊的聖典被夜風驚擾而快速翻動,最後因重心偏移而自桌沿墜落。

夜晚重歸於靜。


*

看見座落在鄉野的熟悉建築時,靈幻感覺恍如隔世。

小教堂的尖塔在墨綠色交雜的林木中露出灰色的石砌尖頂,影山繞過了東側的塔樓——那是當年他目送影山離開的地方。在塔樓頂端的窗,小惡魔撐起雙翼,雙腳騰空,迎風躍進了高遠的長空。是了,影山愛這個世界,但他能帶影山看見的世界那麼小,而影山值得擁有的世界那麼大。


「但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被影山輕輕放下時,靈幻忍不住輕輕摸了摸惡魔的臉。

影山並沒有帶他回到以前的臥房,而是飛進中殿,將他放在祭壇前佈道的講台上。他離開後不知是否有其他神職人員接手照看這個教堂,講台上竟並沒有積灰。

「這是我的旅程,起點和終點都是我的選擇。」

影山回答。

靈幻面朝講台的裡側,影山方才讓他坐在講台上,離地有些高度。成年惡魔放下他綁架而來的神父後,並沒有直接放手,手掌仍貼著對方脊背。在剛剛飛行的路上靈幻就感受到影山一點點地用魔法治好了他背上的鞭傷,以及腿上苦修帶造成的傷口。撕裂的皮肉癒合,疼痛逐漸褪去,現在大約只餘下粉色的傷疤。影山撫摸著它們,緩緩地、緩緩地彎下身子,最後將腦袋靠上神父的肚腹,以環抱的姿勢緊緊圈住他。影山終於緩緩地卸下了繃緊的肩背,他一直尋找的人就在這裡,在熟悉的地方,散發著人類鮮活生命的氣息。

太好了。還活著。


講台的裡側是祭壇,左右兩側各有一燭台,兩根白色的長燭不知何時被點上了(應該是影山降落時順手做的),祭壇後方立著十字架,往上有三面較小的彩繪玻璃,中央繪著懷抱聖子的聖母,左右各為大天使像。教堂兩側都開著拱形的窗,稀薄的月色從各面玻璃透進來,和搖曳的燭光融在一起,為偎在懷中的影山罩上一層溫柔的釉彩。

靈幻低頭看影山,心臟突然被柔軟給刺穿。成年的惡魔環抱著他的腰腹,光線朦朧中看起來就像依偎在膝上的雉子,是傳道者最虔誠的信徒。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手覆上惡魔漆黑而柔軟的髮。

終究還是個孩子啊。他想。


「靈幻師父。」過了一會,埋在他腰腹間的影山開口,「我想要向您告解。」

靈幻愣了一下:「你說?」

影山沒有抬起頭,聲音悶在靈幻的衣衫中,震動了他的腹腔:

「我離開這裡之後,去了很多地方。」

「前一年,我去往遠東。那裡的城佈滿了沙塵與星,曲折的巷裡有歡笑和酒水,那裡的人們縱情歌舞,我看見了首飾與紗,濃稠的夜,以及主動接近的女人的肢體。」

影山終於抬起頭,眼神像每一個好問的學生一般清澈。

「那是情慾對嗎。藏在典籍深處的,您未曾教我的東西。」

靈幻身體一僵,雖說影山將他從囚房裡帶離時,他就從對方的眼神中得到或多或少的一點猜測,但卻沒有想到會來的如此快速而直白。

「您知道嗎。」

「在那個有著歡笑軟語和絃歌的夜晚,我卻不斷地想起師父。」

影山稍微直起身子,直直地看向靈幻的眼睛。

「情慾的味道讓我想到您,隔著房間牆壁傳來的蕩笑與快活的呻吟讓我想到您。想到......您在我手中褪去塔拉雷的樣子。撫摸過我頭頂的手難耐地摩挲衣料的樣子,以及雙眼被淚水填滿,口中只能喊出我的名字的樣子。」

影山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凡也不過的事實。今天早上發現有鴉在鐘塔築了巢,上市集買了明晚的黑麵包,而並非在意淫對象面前描述自己的淫念。或許這對惡魔來說就與肚子餓了需要進食的食慾無異,但對於普通人類的靈幻神父而言卻聽得面紅耳赤,眼神飄忽,不敢正眼看自己久別的弟子,嘴皮顫動,只能擠出尷尬的:

「這樣啊......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嘛、哈哈......」

影山卻無意與他繞圈:「您明白我的意思。」

惡魔的手沿著人類的臍向下,寬厚的手掌覆上了神父掩蓋在衣料下的陰莖,那裡竟已經隱隱有勃發的樣子,在與惡魔的掌接觸後變得更加硬挺。

靈幻被他嚇出了一聲驚呼:「mob!」

紅色已經由面頰蔓延至男人的耳尖,影山抬著眼看他:「靈幻師父,請您寬赦我。我想要探索您的身體,想要您的全部,請您準允我。」

溫柔的惡魔說出蠱惑的言,慾望與魅惑的門需要一把鑰匙。高貴的魔鬼不會擅闖,他們善於等待,善於打動人類的內心。惡魔要人類自己允許,讓靈魂主動為慾念敞開大門,邀請魔鬼進入。靈幻覺得自己狼狽不堪,坐在曾經多次佈道的講台上,身下挨著自己的弟子,用如同初生鹿犢般的眼神渴求著與他交媾。靈幻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傾斜了,就再也回不到原位。但今晚的月光太安靜了,而燭火太喧囂,他最誠實的慾望在惡魔手中大張旗鼓。

於是他最後說:我允許。

此刻惡魔眼中綻放出的光芒,更勝於天堂樂土中破雲而出的金輝。


於是惡魔褪去了神父的衣物。

靈幻此時身上並未穿著神父袍,神僕的象徵必須等待他走回正道才會被交還。

但似乎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身上所著的麻布衣衫落在腳邊時,他這麼想道。

惡魔將自己和神父身上的布料全部脫下扔在地上,兩具赤身露體的軀體彷彿新生的嬰孩,彩繪玻璃窗上繪製的聖母目光慈祥,冗餘的衣物落在腳邊,照進室內的潔白月光為他們受洗。

靈幻勾著影山的肩背,被仰放在講台上,背部擦過木桌起了一陣戰慄。

然而誰又知道我們將在神壇上行淫。

得到邀請的惡魔似乎就擁有了實質的掌控權,他可以正當地用手撫過眼前的肢體,探索連對方自身亦不知曉的極樂之處,讓眼前的人因快樂而哭泣。但惡魔卻先捧起了男人的足,親吻他的腳背。細細密密的吻落在皮膚上,微妙的麻癢讓靈幻忍不住哼哼了兩聲:「mob......這種的沒有必要吧。」

「我說過想要您的全部,師父也已經允許了。還是說......您剛才是在騙我?」

影山一手舉著神父的腳腕,一手扣著另一側的腿彎將對方打開,他垂眼看靈幻。惡魔的眼睛已不是原本全然的黑色,影山在情緒激動的時候,眼眸會漸漸染上一層層血紅,像是田園裡爛熟的石榴,像沾染夜鶯鮮血的玫瑰。覆上一點暗紅的眼睛看向他,靈幻呻吟了一聲,用手臂擋住臉,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我知道了,隨你便吧。」

用手臂遮擋住視覺後,雖然免去了遭受視覺衝擊的困擾,卻加深了其他感官的敏銳。惡魔緩慢的親吻像是凌遲,在聖壇上坦露身體的羞恥感慢半拍淹沒了他。靈幻想起自己以前曾經在這裡發表過多少次佈道,向村民宣揚著神明的寬厚,邀請多少人像天父打開心房,而此時他卻在台上向惡魔打開了腿。

對於身下之人的羞恥並不知情的影山繼續親吻了他的腿彎,濕熱的觸感一路來到大腿內側。靈幻的大腿上還留著綁負苦修帶留下的疤痕,影山啄吻著粉紅色的皮肉,濕軟的、酥麻的、疼痛的觸感,讓靈幻有種正在被惡魔一點一點吃掉的錯覺。

影山輕輕噬咬著人類的皮肉,在肌膚上留下一連串淡色的吻痕。這是他仰望過多年的軀體,拯救過他,擁抱過他,也曾推開他。但此刻被他掌握在手中,人類溫熱的肌理微微顫抖著。影山伸出舌,舔過對方的腿根,然後用手握住了男人已經勃起的性器。靈幻的身體顫了一下,並在影山用有些生疏的手法上下擼動時微微顫抖了起來。

被觸碰的感覺太可怕了。靈幻從來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在清心寡慾這方面而言,他確實對的起神職人員的工作。即使偶爾有慾望來造訪,他也不覺得有什麼,用手草草地解決後,一切又將如常。同樣是手掌,性器被另一個人掌握的感覺卻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必須咬緊嘴唇才能阻止自己發出喘息。

影山看著靈幻的反應,對方嘴唇緊抿,面頰上泛著一層薄汗,惡魔對慾望的直覺告訴他,這應該不是痛苦的反應,相反地,能夠感受到一點因慾情而產生的,潮濕的歡愉。於是影山俯下身,張口含住了對方的陰莖。這次靈幻沒有忍住驚叫出聲,龜頭突然被濕熱的黏膜包裹帶來的快感使他頭皮發麻。影山小心地收起了惡魔有些尖銳的犬齒,並不熟練地一點一點舔舐著,讓靈幻想起了幼小的黑貓舔著淺碟中的牛奶的樣子,用舌尖一點點地舔舐,閉著眼睛的惡魔會不會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動作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影山用舌小心地照顧著對方的性器,緩緩舔過柱身,掃過冠狀溝,再輕輕親吻頂端吐著汁水的小孔。他聽見靈幻口中破碎的呻吟,感覺像是受到了鼓勵,因而舔弄地更加買力,另一隻手也輕輕揉弄著性器下方的陰囊。從未被如此對待過的神父很快就微微擺起了頭,

「mob、你等等......停下.......嗚、」

但埋在人類雙腿間的惡魔充耳不聞,他聽見靈幻的喘息愈來愈急,也愈來愈沉。

「mob,」

過了一會,靈幻聲音發顫地喊他:「放開我、真的......我快要......!」

靈幻試圖用膝蓋將影山頂開,但還是晚了一步,射出的精液大多落在影山嘴裡,少部分的白濁沾在惡魔臉上。射精的快感在他眼前灑落了一圈圈白光,高潮帶來的短暫暈眩從眼前褪去後,靈幻立刻坐起身子查看弟子的情況。

「mob,你還好嗎?喂、別吞......!」

他的精液弄髒了自己帶大的孩子。這個認知恍惚攀上心頭時,靈幻背後竄出一陣冰涼的恐懼。但眼前青年樣貌的惡魔卻絲毫不以為意地嚥下了口中的精液,又伸出紅粉色的舌將唇邊的白濁舔去,神情平常得另靈幻有些不知所措。

「您是舒服的吧。」影山湊上來在他唇邊印了一個吻,聲音沙啞,「您快樂的樣子,還想要更多。」貪婪的惡魔說。

靈幻僵硬了下,而後緩緩倒回講臺上。

「繼續吧。」他說。


靈幻依舊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後背貼著木製的講台,傷疤摩擦桌面產生些微的癢意。腰被微微抬高,感受到影山的指尖觸碰到了後方的穴口。

影山方才在靈幻的指引下,找到了置於旁邊平台上的祝祭用的油膏。他挖取一些油膏,在手中化開,然後按上了男人的穴口。影山先試著揉開靈幻的後穴,嘗試探進一根手指。異物入體的感覺並不好受,即使勉強有油膏潤滑,異物感和微微的撕裂感讓靈幻皺起了眉頭。影山嘗試抽動了幾下被炙熱的腸肉包裹的指節,也感受到有些生澀,靈幻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影山看見對方驟然繃緊的腿部線條。惡魔於是將手指抽出,靈幻被異物突然抽離的感受激得又是一顫:「mob?」

他有些疑惑地勉強睜開眼睛看對方,卻正好看見了讓他心臟險些負荷不住的一幕,他的弟子正將腦袋埋進他股間,隨後穴口便傳來濕熱的觸感。

「等等、」靈幻搖頭,「這太過了!mob......!」

影山分開他的臀瓣,盡量暴露出中央的穴口,好讓舌頭可以舔得更深。靈幻感覺自己的腦中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黑夜裡的教堂安靜地滲人,但此時卻充斥著淫糜的水聲以及男人壓抑不住的喘息。舌頭帶來的感覺和手指截然不同,靈巧而濕熱的舌尖畫著圓圈,嘗試探進身體裡。他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被影山打開,心臟跳得像是要離開胸膛。

「你不需要做到這樣......」,他在喘氣的間隙勉強擠出這句話。

「我想這會讓您好受一點。」

將穴肉舔到滿意的濕潤後,影山終於離開靈幻的股間,略為撐起身子,向上找到對方的鎖骨,一邊啃噬一邊有些含糊地說:

「您曾在那些描述惡的書籍上面讀過嗎?勾起人性欲的惡魔,他們的唾液......有催淫的效果。」

靈幻張大了眼睛,腦中的思緒被霹靂啪啦地炸開,他不知道影山是否在騙他,他的弟子會說這樣的謊嗎?惡魔的唾液真的有這樣的效果嗎?然而影山的言語像是有某種力量,能讓說出來的事情變成真的。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靈幻感覺自己身上被影山舔過的地方都熱了起來,像被地獄的火焰灼燒。灼燙感也蔓延至方才被影山深深舔過的後穴,無意識地收縮起來,影山重新在那裡放進一根手指,靈幻喘出聲來。

這次比方才順利多了,油膏和唾液被高溫的穴肉化在裡面,甬道繳住惡魔的手指,像是邀請。影山擠進第二根指頭時吻上了靈幻的乳頭,舌頭繞著乳尖打轉,讓原本深色的小點變得充血而挺立,透出微微的肉粉色。男人的乳頭本應是無法帶來太多的快感才對,但或許因為影山方才那席話,被吸吮的地方似乎也有電流般的麻癢傳至尾椎。靈幻喘著氣撇頭,一個物件不知何時落在他臉側。是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他自己原本佩戴的那個丟了,這是教會新發給他的,讓他重新握住神明代世人受苦的象徵,好好祈禱。方才影山為他褪去衣衫時似乎並未將十字架取下,靈幻張口咬住十字架,試圖堵住一點衝口而出的呻吟。情慾的黑豹趴伏在他身上,如幼獸哺乳般吸吮他的乳尖,情慾的汁水會從身上所有孔洞流淌出來,最後化成濃稠的蜜。沒有辦法抵擋,他想,我最終會溺死在昏暗的森林裡,然後擁抱那頭獸,牠的毛皮會是溫暖的嗎。

不知何時影山放在靈幻後穴裡的手指已經增加到三根了,他轉動指節,摸索著內壁,濕軟而富有彈性的肌肉和黏膜包裹著指頭,男人隱忍而破碎的呻吟在身下響起。惡魔覺得自己身體裡有火焰在燒。惡魔本來是沒有體溫的,唯一的熱度來自出生時自地獄帶來的火,但眼前的人類哪裡都是溫熱的,自那個歡笑笙歌的晚上起不時入夢的景象就在他眼前,煎熬著困擾著他的慾念已經在身下化成一灘水。他已經等待得太久,惡魔擅長在黑暗中等待,但因此他們更喜歡採收果實的那一天。於是惡魔決定不再等了,影山緩緩抽出手指,離開時還牽起一點細細的銀絲。

「靈幻師父。」

影山拉開男人遮擋面容的手臂,露出底下已經被淚水沾濕的容顏。靈幻有些抗拒,但卻還是拗不過弟子而被拉開手臂,他的臉上泛著因情熱而起的潮紅,面頰被淚水與汗水沾濕,口中銜著象徵著聖潔的十字架,此時卻被涎水浸潤,堵不住的喘息和唾液順著臉側滑落。影山從未見過這樣的靈幻,這比他想像中的樣貌更為.......色情,也更令惡魔心動。他撫過對方的眉眼,滑到唇側,輕輕抽出對方口中的十字架,然後一把將之扯斷,扔到一旁。

「接下來請您叫出來。」影山說。

他一隻手勾起男人的腿彎,一手摟住腰際,將男人翻了過來使其俯趴在講台上。剛被影山愛撫過的乳尖擦過木製的平面使靈幻粗喘了一聲。他的腰被抬起,惡魔大大地分開他的兩腿,影山的性器早已勃起了,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抵住靈幻的穴口,靈幻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等一下、mob......」我可能還沒準備好,他毫無底氣地想。

「等不了了。」惡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影山的左手收過來,探進神父那張能說會道的嘴裡,

「請您忍耐一下,痛的話就咬我。」

靈幻怎麼可能捨得咬影山,所以影山掐著他的腰擠進來時高高地仰頭叫了出來。

「啊......」

靈幻繃緊身子,被進入的感覺比起疼痛,更像是脹,身體裡被擠入不屬於自己的器官,炙熱的、勃動的,不斷往身體更深處破開的過程像種漫長的凌遲。影山貼在他身後,像是毯,像是捕獵的獸。終於全部進入時靈幻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他覺得影山的陰莖彷彿頂到了體內的臟器,腫脹感使他難以呼吸,只能小口小口地喘氣。影山在他頸後落下一連串的吻,手指在口中輕輕攪動,撫過他的舌面、唇和口腔上緣。等到靈幻的呼吸稍微平復一點後,影山便微微律動了起來。陰莖在體內抽插的感覺很奇妙,靈幻忍不住扭了下身子,卻引來影山更粗的喘息,燙在後頸上。

自己正在師父體內。這個認知讓惡魔腦袋發脹,甜蜜而殘忍的慾念在心中冒起了泡,眼前的人像軟化的黃油,想要愛他,弄壞他,噬咬他,吃掉他。惡魔的動作很快就失去了原本試探的溫柔,轉而變得強硬起來。他將性器淺淺抽出,隨後狠狠地撞回穴內,靈幻呻吟著,唾液從無法闔上的口中滑落。脹痛的不適似乎隨著時間稍微被撫平,身體逐漸適應後甚至生出一點被填滿的滿足感。在抽出時會感到空虛,在被擠入時深處燙得彷彿要擠出汁水。影山晃著腰,性器在內壁不經意地擦過某一點時,靈幻猛地繃起腰枝,嘴裡發出了不同於先前的甜膩呻吟。

靈幻自己都被嚇了一條,從尾椎竄上的酥麻感與撫慰前端性器所帶來的截然不同,快感來得更綿長、更噬骨,更......令人上癮。影山顯然也發現了這點,於是便挺腰去撞那個能讓自己的師父快樂的地方。

「不、mob......不要一直、那裡......啊啊......!」

敏感點不斷被碾過的快感使男人渾身發顫,神父身後的穴被惡魔的陰莖填滿,隨著撞擊發出粘膩的水聲,身前的口也擠入了惡魔的手指,讓他既無法傳達神明的話語,也無法編織謊言,只能含糊地發出既痛苦又快樂的聲音。惡魔對於人類半真半假的求饒並不領情,他另一手再次勾起對方的膝彎,將身下人的腿打得更開,暴露出兩者相連的地方。靈幻僅剩左足勉強支撐在地上,發軟的腿根本撐不住自己的體重,他幾乎是被身後的惡魔壓在講桌上求歡。他在朦朧的視線中可以看見下方一排排的詩班席,以往他每個月都會在這裡向村民廣佈神明的福音,影山離開前幾乎都會伴他一起。靈幻在講台上步道,台下的村民仰頭看他,看他背後的十字與窗;而飛在他身後的惡魔則相反,背對主落下的光,盯著神父淺金色的軟髮。

靈幻口中的呻吟隨著快感的累積愈發甜蜜,他不禁害怕起來,若是這個教堂其實有別的教士接手,可能住在塔樓另一側的房睡著,那他會不會做一個流淌著淫念的夢,聽見教堂的中殿傳來浪蕩的喊聲。如果他秉著燭台趕來查看,會看見曾經的神僕與魔鬼交纏,在十字架的陰影與聖潔的月光下交媾。靈幻的喉頭滾過一聲嗚咽。

影山將手指從靈幻口中抽出,搭上了男人的後頸。神父的後背在他眼中曾經寬厚,曾為他擋在身前。人類的生命怎麼想都比惡魔更脆弱、更容易死去。

他明明知道。

而今那副肩背在眼中已經變得單薄,並且傷痕遍佈。

「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還讓別人在身上烙下了傷痕,我很生氣。」

影山低頭吻上靈幻背上的鞭傷,手指沿著縱橫的線條撫弄。被魔法治癒的傷口中央新生的嫩肉柔軟,而邊緣殘留一點粗礪。他邊說邊帶上牙齒啃咬,初癒的傷口皮肉細嫩,濕熱的唇舌和略為的刺痛掃過竟也帶來了一些蟻噬般的癢意與快感。惡魔伏在神父無法生出翅膀的脊背上,從第一條鞭痕開始細數他的罪狀。


照顧我。

保護我。

拯救我。

影山邊喘著氣邊說,身下仍然不斷地挺入男人已經濕軟的後穴,狠狠碾過已經被好好記住的敏感點而後撤出,再重新撞回深處。靈幻被弄得眼角發紅,口中的呻吟只剩下帶喘的嗚咽和模糊的「mob」,或許他也確實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此刻的處刑者,他真正歉疚之人。

推開我。

影山繼續說。

利用我。

欺騙我。

靈幻狠狠地顫了一下。

愛我。

影山說。他再次深深撞進了靈幻體內,張嘴咬住了他的後頸。

「——!」

神父的腦袋高高揚起,在沒有被碰到前方性器的情況下,無聲地抽搐著射精了。他渾身脫力,面頰貼在臺面上,眼神失焦,有鹹苦的液體自頰邊滑下。


佔據眼前的白光和耳中的轟鳴潮水般退去後,靈幻終於找回一點神智。他感覺到影山從他體內退出去,惡魔還沒有射精,這個認知讓他心裡發怵。影山再次吻上他的背中。

「假如一切都是因此而起,那便不是罪。世間典籍所列的罪狀,沒有一條名為愛。」

影山緩緩地將他翻過來,轉回仰躺在臺上的姿勢。靈幻勉力抬起手臂在臉上抹了一把,他現在看起來肯定很狼狽,面上淚水與汗交雜,淡色金髮濕成一綹綹貼在額邊,乳尖紅腫,小腹上還沾著一些自己的精水。

「那就是罪。」他閉上眼睛艱難地說。

「書上不會告訴你,世界上有多少惡是由善意積聚而成,有多少罪孽的起源來自與愛。」

「但那不是您。」

影山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是我們。」

「師父若是堅持要償罪的話,請先經過我的允許。」

惡魔的手掌貼上他的胸膛,人類的生命距離他只有一層皮肉和骨骼的距離。

「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夠指責您的罪刑。」

影山說罷,再次抬起他的腰。

「等等等——!mob,我才剛......!」

影山的用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與他十指交扣。

「沒事的。請您看著我。」

惡魔的眼瞳已經完全變得赤紅,靈幻盯著他,影山再次擠了進來,靈幻昂首,歌唱的夜鶯一次次撞上了玫瑰佈滿尖刺的菁,流淌出美麗又馥郁的芬芳。

「還有,」影山喘著氣說,「這次請您喊我的名字。」


惡魔的真名是很珍貴的。但小惡魔不知為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告訴了他。

茂夫。

影山茂夫。

他此生最初也是最後的,唯一一個奇蹟。


靈幻難受地喘著氣,剛渡過高潮的不應期就被再次插入的感覺很難熬,像是從痛苦中勉強能抽出一絲快感,又想是快感到了盡頭就變成痛苦。他的雙腿緊攀著影山的腰,腳趾隨著性器在體內的抽插無助地收緊又放開。他感覺一切都在眼前晃動,不知是因為風雨飄搖,還是因為他自己早已掉下了渡舟,而此時唯一的浮木是他的弟子。他顫抖地吐出對方名字,茂夫,混在含糊的「不要了」、「慢一點」和「太深了」當中。

終於又過了一會兒,身體習慣了之後,歡愉再次逐漸從尾椎攀上來,靈幻嘴裡的喊聲又甜膩了起來。影山低頭吻他,濕熱的唇舌交纏,而後向下銜住喉結,伸舌舔弄。影山低頭舔吮他早已紅腫不堪的胸乳時,靈幻正好能看見立於祭壇後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頭受苦的加利利人低眉垂首,彩繪玻璃窗上的聖母眉目慈祥,六翼天使左右展翅,月光穿透玻璃送下的彩光淺薄,在他們身上碎成一塊塊。這本該是聖潔而莊嚴的場域,他卻無法自控地在影山重重撞上體內那一點時,哭叫著喊出:「哈啊......!茂、茂夫!」

惡魔的真名是一種咒語,影山愛極了靈幻喊他名字時的樣子。他的師父眼裡沾著淚水,隨著他每一下動作而微微抽搐。師父的體內很溫暖,包裹著他,在往外退出時會不自覺地繳緊。他看著靈幻淺色的金髮,平時隱藏在衣料之下的肌膚,此時因為性事沾滿潮濕的液體。靈幻一手緊緊扣著他的肩背,五指抓出紅痕。在我背上留下和您一樣的痕跡吧,他想。影山低頭親吻對方,如渴水的旅人親吻綠洲,他遠行已久,終於抵達了他的牛奶與蜜之地。

持續的性事像是一種歡愉的凌遲,靈幻感覺自己的身體反覆被打開,探索到深處。快感層層疊疊,來自深淵抓著他往下墜。太多了,幾乎要承受不住,卻又無法自控地想要更多。尾椎傳來的酸軟讓靈幻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但在影山進入時腿根卻無意識地分得更開。快感到了盡頭會變成恐懼,靈幻從未想過與影山做愛會讓他聯想到死亡。夠了,他想,惡魔啊惡魔,把這具軀體和我的靈魂一起帶走吧。

影山的喘息聲逐漸粗重,陰莖勃動,隱隱有了臨近射精的趨勢。靈幻在恍惚間突然想起,有些典籍裡描述惡魔是沒有情慾的,惡魔只會反應出人類內心的慾望。那麼影山之所以親吻他,擁抱他,或許只是出自與他自己內心對影山醜惡的性欲嗎。他茫然地想著。此時影山放開了他的手,轉而穿過雙腋之下,形成一個擁抱的姿勢,靈幻也順勢環上了影山的脊背。

「師父。」

影山的眼睛赤紅,靈幻突然覺得惡魔就像是火山,外表清冷荒蕪,內裡卻涵著岩漿。

「除了罪孽以外,請您將您的情慾與愛也交給我。」惡魔一邊撫著他背後的傷疤一邊說。

「我希望您從今往後只能因為我而愛,因我而心跳加速,只能因為我而高潮。」

「而我也將只屬於你。」

影山再次搗進他的身體裡,靈幻的腿根微微抽搐,感覺又快要到了極限。行經地底的暗河挾裹著情慾和他不敢揭露的愛,因影山的話語而洶湧起來,將靈魂滅頂。靈幻閉上眼睛,眼淚流了下來,他說:

「我願意。」

影山往前貼上靈幻的額頭,說:

「我愛你。」


啊。

現在我們都無法獲救了。

靈幻閉上眼,腦海中是影山赤紅如岩漿的眼,以及包覆硫磺與火的所多瑪與蛾摩拉。


在高潮降臨在兩具軀體時,他們接吻了。



影山的精液燙進身體裡,讓靈幻在高潮後身體仍然一顫一顫。影山吻著他,靈幻稍微緩過來之後,緩緩地說:

「我原本、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自由民。」

經典裡的自由民不受世間教義拘束,可以縱情歡笑,不需要誰人指引,也不需要詢問和任何人的允許。他們遵循著曠野的風,和心底的聲音前往四方。黑色的羊羔會作別牧羊人,長出翅膀飛向世界的角落。

影山卻歪了歪頭,他說:

「我仍然可以是。」

「我們都可以是。」

惡魔並沒有勾走靈幻顱骨裡的靈魂,反而將自己一部分的靈魂交給了他。他們並沒有像尋常的惡魔與人類一般立下契約,卻深深地彼此捆綁,靈幻知曉這一點。影山明明可以更自由的去流浪,尋找一個有果香與月影的地方落腳。但影山說,這是我的選擇,而您也接受了。

影山再次吻了他,他疲軟的性器仍埋在靈幻體內,影山在高潮時展開了背後漆黑的骨翼,惡魔黑色的翅膀包裹住他們,遮蔽了光線,像形塑了一個同時具有毀滅與新生的宇宙。這裡沒有往上行的天堂,也沒有往下行的煉獄,亦沒有傳達神旨意的神父與背負著詛咒與惡的惡魔。只有靈幻新隆與影山茂夫,他們肢體交纏,旅程的起點與終點與彼此緊緊相連。

纏綿的餘韻徹底褪去後,惡魔微微收攏的翅翼。靈幻透過影山的肩頭瞥見教堂的窗,天空似乎已經透出一點熹微,露出淺淺的灰白。能將一切隱藏的黑夜即將過去,照亮並揭露一切的破曉將要來臨。他的眼中竟有些懼怕晨光。


一陣輕微的響動,溫熱的觸感來到頰邊,影山茂夫捧著他被淚水沾濕的面龐,輕聲地說:

師父或許不知道吧。

我回到這裡時,

看見外面的世界已經是春天了。



end.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