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小點 1

幼貓徒向隅

「聽說了嗎？最近第八區有殺人犯出沒。」

「嗯，有聽說。」

課餘時間，赫里沃特女子學院圖書館ㄧ隅，留著棕色捲髮的少女以書掩著自己的強烈好奇，道出迥異於書香氣息的血腥傳聞。而正坐對面，雙眸金黃如稻穗，亞麻綠色澤穿繞，自後頸流瀉兩道川流的女學生淡淡回應，隨後努了努嘴，粉色潤脣揚起俏皮弧度。

「我知道，你父親是警察。」棕髮少女向前傾身，日光照射實物繪製出的陰影落在另一個少女身上：「妳有聽到什麼小道消息嗎？像是焰手，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抱歉，要讓你失望囉。」被詢問者只是無奈地扯弄嘴角，背靠著椅座施力，稍稍後退爭取咫尺空閒。心想雖有姓氏證明連繫，但自己向來在同儕間保持低調。什麼時候變成耀眼醒目的警官勳章了。

「別說是討論相關話題了，連入睡前要碰到警司大人都要碰碰運氣。」何況討論這類罪大惡極，也只會換來父親狠戾的目光、要她少管閒事的訓斥，她又何必找罪受？不見到才該慶幸。

「是嗎，真可惜……。」棕髮少女聽聞應答，露出沮喪一瞬，而後脣角再度噙起笑，整個人站起身，手緊扣在桌緣。無論答案好壞的向著對方追：「那莉洛呢？你覺得這件事的真實性如何？」

「嗯、不過是捕風捉影吧。」

「少來，你的語氣才不是這樣說。」

「哪有，我真的這樣認為——」

「少來！」

「我是認真的！」

「兩位，這裡是圖書館，請保持安靜。」爭論讓她們忘卻外頭的沈默，直至圖書館人員輕敲木桌表面，食指置在嘴前示意噤聲，少女們才乖順地回座位，但她們早已無心翻閱瀏覽，厚重紙張徒留虛掩竊笑的功用。

好在話題沒有接續下去，莉塞洛特暗忖。武斷臆測是某些爛俗之徒的嗜好，真相不會在她交付內心所想後便呼之欲出，浪費唇舌在這裡是多麼無謂。

生命應當花費在對的事情上。

像是挑戰、跨越陳舊。

放學後的街區熙攘，馬蹄在石砌道路上輕快節奏、行人在兩旁行走或是佇足談天、華服與樸素的形影交錯。白日之下方能依舊的快活氣息，不受蟄伏幽暗中的猩紅所沾染。

近日治安欠佳，莉塞洛特被數度被父親指示，放學後速速歸宅。但嚴厲家訓哪管得住這個歲數的少女呢？她刻意繞著遠路，在行經盤踞的「獵犬」放慢了步伐，像是享受暴露於他們視野內的刺激；亦是試圖記錄下他們的面容，並朝往自己的目標——賣店眾多的街道走去。

服飾，有些太招搖；珠寶，過度浮華；食糧，無法存放過久，她流連於一間間商店，最終推開售賣帽子的店家的古舊木門，她相中了於玻璃窗展示的，綁束天藍絲巾的平頂草帽。

她佯裝自己正猶豫的挑選物品，在展品架前不斷徐徐走動，實則以眼角餘光窺視店內的所有。店內只有一人，而且是個視力不良、身體微恙的老嫗，厚重鏡片與浮腫憔悴的面容將其顯盡無遺，莉塞洛特竊喜著，趁著其他顧客結帳時，拿起其中一頂同樣款式的帽子，泰然自若的走向大門。

她轉動門把，相比上次推門時輕盈讓她閃過一絲猶豫。她朝後退數步，果然，門的另一頭出現黛藍服裝的幾名男性，上頭道警察隊徽銀亮醒目，帶頭的人很是眼熟，莉塞洛特一眼就認出了他，蒂莫西·萊特，總是被父親呼來喚去的老實人員警。

「喔，午安，沃特小姐。」蒂莫西爽朗一笑，朝著莉塞洛特頷首問好，女孩總覺那像正午烈日，煩悶且粘膩。她勉強上揚嘴角回應，又退後幾步，手背在後頭，將方才的戰利品藏匿。

「午安，萊特警官。」靈巧幼貓沒料到犬鼻多到可以誤打誤撞，嗅到了欲將發生的偷盜。看來父親是動了真格，想要捉拿犯人歸案。

「妳放學了來逛街？一個人嗎？」青年的笑容因猜想而變得緊繃，莉塞洛特自然是察覺到了。

「是、警官，我一個人，不過要回去了。」她退後並將帽子隨手扔回了展架上，但她知曉，無論是隨口編造的理由或是慌亂的脫身之策皆充滿瑕疵：「不要告訴父親，好嗎？萊特警官，您知道的……他總是很嚴厲。」

「好吧，但下不為例，趕快回家吧。」蒂莫西望著楚楚可憐的少女，眉宇先是微斂，隨後又舒張，他的游移掙扎盡寫在面容，似乎是回想自己也被嘮叨的片段。即便不用發話，莉塞洛特也能夠會意，畢竟，他本是個好說話的老好人。

少女微微傾身行禮，繞過門口聚集的高壯警員，提著長裙的衣擺。踏著飛快的步伐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她才氣喘吁吁的停下。

她感到僥倖、卻也感到不甘。那個殺人魔無論存不存在，都壞了她的興致與計劃。

看來也不是這麼無所謂呢，她這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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