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再啟

僅有兩人的房間內，艾瑟隆宛如一尊雕像般靜靜坐在床邊，他的視線從未離開白髮少女半刻。

在撒維亞離開後已經過一段時間，少女的呼吸仍舊平穩。多年旅行下的求醫未果，最終卻以如此平順的形式治療好，這是少年沒有想到的。

他甚至開始研究人造人，差點讓少女變成她可能不會喜歡的模樣。現在想來也不由得認為自己有些可笑。

他並不清楚自己剩下多少壽命，承受了提燈副作用如此久的時間，即使外貌如剛要邁入最黃金時期的青少年，內裡的身體機能可沒跟著年輕活化──說到底與柴郡貓相遇時便是垂垂老矣，又折騰了這麼多年，或許現在離世也算是壽終正寢。

在艾瑟隆胡亂思想的時候，躺在床上的白髮少女緩緩睜開雙眼。

她眨了幾下眼適應眼前的光線，最終將目光聚焦在一旁的黑髮少年上。

艾瑟隆將這一切動作盡收進眼底，深怕沒有捕捉到對方任何細微變化似的，他以克制而溫和的語氣詢問：「還好嗎，柴郡貓？」

少女聞言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或許是沉睡太久還不習慣外界的刺激，她又眨了幾次眼，最後才略皺起眉頭。

「……你是誰？」

「艾瑟隆，妳還記得嗎？」少年沒有露出絲毫訝異的情緒，他明白自己現在的樣貌在對方眼裡與陌生人無異，甚至也還不曉得在提燈內待了這麼久的時間對少女的記憶是否有影響。

可柴郡貓的反應讓他馬上明白眼前的人記得所有一切──撇除那位提燈的前一任使用者──少女的臉色瞬間沉下來，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後再次瞪向自己。

「開什麼玩笑？我不記得我家的貓是隻『小貓』。」

「可惜這不是玩笑。」少年的語氣依舊平淡，「但我很榮幸能成為妳的貓。」

「你這傢伙……！」少女咬牙切齒地伸手扯住艾瑟隆的領口，然而剛被治好的身體還沒有多少力氣，這個舉動的威嚇性也因此降低不少。

少年並沒有反抗任由對方抓著自己。少女的面目猙獰，甚至能從那雙異色瞳中見著憤怒的火焰。沒有過多久，柴郡貓低下頭，嘴裡開始喃喃唸道：「什麼啊、到底怎麼了……我怎麼了、你又怎麼了……」

明白柴郡貓的情緒一切都源於劇烈的改變與不解，艾瑟隆輕輕撫順對方的髮絲，像是安撫貓一般輕柔，再緩緩開口：「妳喝下毒藥後陷入沉睡很長一段時間，我將妳保存在神奇道具裡避免毒藥侵蝕；一邊找尋解藥──直到今天。」他看著貓瞪大的雙眼，「我的這模樣，是道具的副作用。」

「你……」少女先是愣住，接著內心複雜的情緒因無法消化而化為莫名的怒火，「開什麼玩笑啊！」

柴郡貓用盡全身力氣推開艾瑟隆，後者因為沒有任何一點抵抗而跌坐到地上，可推開他的人也跟著不穩跌下床──就這麼趴在他身上。少女繼續緊抓著艾瑟隆的衣服，嘴裡唸的罵的全是針對他，擰在一起的臉看起來就像快哭了一般。

「為什麼啊、我一點都記不得自己為什麼要喝那鬼毒藥。把我的記憶還來啊！混帳老頭……你到底為何變成這樣子啊……」

艾瑟隆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抱住身上的少女，對方明顯抖動了一下，卻在幾次掙扎無果後放棄，任由少年如此抱著。

他明白現在的柴郡貓還無法接受太多的時光流逝，以及那些他也取不回的缺失記憶，所以他只是靜靜地將對方環抱在懷裡，並輕拍她的背作為安撫動作。

不曉得過了多久，柴郡貓終於冷靜下來，她掙脫了艾瑟隆的擁抱，並開始跟他確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所謂的副作用、現在的狀況；只有在最後明白不管是自己還是艾瑟隆都無法記得喝下藥的原因時她皺了下眉頭。

「反正你就是從老頭變成外強中乾的少年對吧？」已然恢復精神的少女雙手交叉在胸前，用著非常不禮貌的說法下結論。

「感覺有點噁心。」

「嗯，但妳現在也算是外貌詐欺的中年女性了。」雖然心智年齡也停留在少女，當然艾瑟隆並沒有把後者也一起說出口。

「閉嘴！我跟你才不一樣。」柴郡貓哼出一口氣，「但既然事情變成這樣了，我要來好好享受醒來的世界。」

少女環視房間，最後眼神回到正前方看著自己的艾瑟隆，「灰都怎麼說都是個大城市，一定比我家那堆牧草有趣多了，你要負責導覽啊。」

聞言，少年勾起嘴角，心底對於恢復過往精力的柴郡貓感到欣慰，雖然不能表露得過於明顯，艾瑟隆還是點了點頭，「沒問題。」

「或許我也開始覺得灰都有趣了。」

當然這樣的喃喃自語少女並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