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透

※星際paro

星際間的航行非常無趣。

舷窗外的風景不同於遠古前的電影中所展現的那樣，到處都是瑰麗多彩的宇宙天體，讓人目不暇給、驚呼連連，而是一片冰冷的黑暗，無盡的黑彷彿下一刻就會將渺小的飛船——即便這艘飛船已經是人類所能建造出最新、最大也最舒適的型號了，在廣袤且仍不斷膨脹的宇宙中依舊如同滄海一粟——吞噬殆盡，幸好飛船內有著娛樂設施以及餐廳能夠分散人類的注意力，否則若是只能長期待在房內打發時間，對某些抗壓性較差的人來說，窗外過於死寂的太空遲早會令他們發瘋。

甲板上的美食及娛樂設施並不便宜，縱使許多人有能力購買星際船票，還是會有一小部分乘客因為負擔不起高昂的額外開銷、又沒有強大的精神調適能力，最後在黑暗的注視中患上難以根治的恐懼症。

不過，對平時就自我封閉、獨來獨往的D來說，在他成功進入光明之前，黑暗是他暫時的棲所，因此他並不畏懼，卻也不甚親近。

不知道第幾次拒絕了房外機器人的推銷後，D坐在窗邊，意興闌珊地看起風景。舷窗映出他漠然的身影，與近在咫尺的幽暗，兩者間僅僅隔著一扇舷窗，濃稠的黑暗卻無法觸碰到燈光下的他，只能蜷縮在窗框邊緣，等待對方熄燈後，才能滿意地將他籠罩在內。

「既然你對黑暗這麼感興趣，為什麼不能對我好一點呢？」舷窗映出的身影多出一人，M笑咪咪地看著玻璃反射出的D，伸手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卻立刻被對方避過。

「我只是在想，把你扔進外太空，你會不會死去。」D眼珠微動，對上他的目光後隨即錯開，再次看向無垠的黑。黑暗中的事物始終都在阻撓他進入光明，這讓他相當厭惡，卻因為難以根除，不得不學習與他——祂們——共處。

「你可以試試。」M笑意不減，「聽說人體暴露在太空中只會膨脹，並不會爆炸，但外星人可就不一定了。」

「一個一個方法慢慢來，總會試到的。」D在腦海中記下後，不再關注窗外幾乎一成不變的漆黑，轉身靠在船艙上，從電子終端中調出星系圖，找到自己做了記號的幾顆星球，開始研究自己接取的任務以及目標星球上可能出現的「聖物」。

作為一名賞金獵人，D的任務完成率驚人地高，但他的高達成率並不是由危險性低的任務日漸積累而成，而是以賞金高昂、風險高的任務為主，任務地點也是天南地北，讓人不禁讚嘆他的好身手與好運氣。曾有人因此想要聘請他當私人保鑣，不過D因為不想待在同一地太久而拒絕——雖然安定的生活令世人所嚮往，但他更想要藉由破壞那些不屬於主神的「聖物」，增加自己前往光明的機率。

這也是主神給予的試煉，我必須好好實踐才行。D輕輕呼出一口氣，暗自心想。

M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打破沉默，但隨著對方轉身背對窗戶、自顧自地開啟半透明的螢幕專心閱讀資訊，他終於不必隔著玻璃描摹對方的眉眼，而是能夠正大光明地盯著燈下彷彿在發光的他。

沐浴在光芒中的他神聖而美麗，但M認為被陰影糾纏的他，才能綻放最美麗的模樣——為此，他會盡全力維持生機，將D拖回深淵之中。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M一邊默念，一邊融入窗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