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司晏生日賀文］海上生明月

☆阿晏生辰快樂☆

同文行的大船上，文司晏站在甲板上頭，仰頭看著天上那輪明月。

浪潮拍打船身的聲響，一片深藍的、沒有盡頭的海水，在一片黑暗的海上襯得那月更加柔和，撒在自己身上，卻映出了孤寂的滋味，令他忍不住又想起遠在家鄉的那人。

自從承擔起文家海上商線，每一趟航程，他總是習慣在睡前就這樣站在甲板，聽著浪潮聲，在海風中望著天上明月思念他的兄長。

不知道大哥現在是否睡下了？可還在對著帳本？

希望大哥有按時吃飯，上回回越陽，鍾總管說大哥忙起來就忘了吃食，早晨放在小几上的茶點，往往等到日落才吃上幾口。

他相信不論是文家的事、同文行的事，還是書院的事，他的兄長總是能完美應對，唯獨有時忙起來就顧不上自己這點，總是讓他特別憂心，每當回越陽總是少不得再叮囑鍾總管及家中僕役一番。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那輪明月。

海上兇險，航海之人每一次出航總是得留著念想，在漫漫航程中依靠著那點念想，支撐到返航。

他那明月一般的兄長，便是他唯一的念想。

海上生活枯燥、乏味，儘管如此，他也未曾埋怨過。

每一次出航，他雖背負著文家海上商隊的擔子，卻也在一次次航程中，見識到豔麗的風景。儘管也有最兇惡的海象、難纏的海寇，但在文司晏心中，那些壯闊的景色、海外獨特的人文風景，乃至海上的明月，他都由衷希望能與兄長一同分享。

只是這個願望，怕是難以實現。

畢竟他的兄長身負文家重擔、同文行上下也都需要他主持，更何況他還兼了明雍書院的教職，想必是分身乏術。如今他只希望兄長能好好休息，與兄長一同出海，便只能是藏在心底的心願了。

大哥此時⋯⋯是否也同我一般望著這輪明月呢？

＊

夜深人靜，文司晏望著頭頂的銀月，想起了他很久以前的願望。

一件披風披上他的肩，身後傳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夜晚不若白日暖和，甲板風又大，怎麼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裳。」

文司晏轉過身，身後站著他的兄長，語氣聽來似是責備，臉上卻依然掛著淺笑。

文司晏將手覆上文司宥替他披上衣裳而搭在肩上的手，只覺一陣冰涼。

他不動聲色地將披風披回兄長身上，繫好綁帶，又將兄長雙手兜在自己手中搓熱。

「大哥才是，手怎麼還是這般冰涼，也不將手套戴上。」他是習武之人，又常年在海上漂泊，夜晚的海風對他來說只是涼爽；可文司宥到底在前幾年那場巨變傷了身子底，即便如今毒已卻、目已明，身體卻依然不如以往那般好了，四肢冰冷更是常有之事。

文司宥笑著聽弟弟訓他，那雙自小看到大、俊朗的眉眼盯著他的雙手，像是要用目光讓他的手暖起來似的。

「只是在房裡待得有些無聊了，想著怎麼還不見你回來，才出來尋你。」文司宥頓了頓，「本想著快去快回，自然也就沒有戴著手套。」

「我就是出來看看天象。」文司晏覺得一時半刻捂不暖文司宥的手，索性牽著文司宥要回房間去。

「等等。」文司宥站著沒動，「今晚夜色頗美，阿晏不如同我賞會兒月吧？」

文司晏聞之動搖，他早就想與兄長一同觀看海上明月，聽見文司宥邀約他自然十分欣喜，但兄長捂不暖的手又令他憂心。

文司宥清楚他在想什麼，捏了捏他的手心，「阿晏不是說這次出海要帶我看遍我未曾看過的美景嗎？」

是了，只是因為自己無意間說漏嘴的夢話，文司宥排除萬難，只為同自己出航遊玩。雖說只是一月內便返航，但也是得來不易，文司晏自然想讓兄長盡可能地看到所有美景。

文司宥見他不語，又再乘勝追擊，握緊他的手，「有阿晏在，自然不可能讓我著涼的對吧？」

文司晏妥協了，他將文司宥身上的披風攏緊，確保海風吹不進後，從身後抱住了他的兄長，再次將文司宥的雙手攏在自己雙手中暖著。

文司宥放心地讓自己靠在文司晏懷裡，文司晏體溫確實比他高些，透過布料仍然能感覺到絲絲溫暖，他喟嘆著：「年幼時觀月，是我將阿晏抱在懷裡教你識遍漫天星辰，想不到如今倒是反了過來，這幾年阿晏也長得高我許多了。」

文司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將文司宥再摟緊些，低下頭用鼻尖輕輕蹭著文司宥脖頸，似是在表達親暱。

「海上的月，確實比陸上看起來更亮些，與這浩瀚星辰映襯，著實美妙。」文司宥說，側過臉看他，「在越陽時，我時常看著明月，想著不知道阿晏此時是否也與我一般，望著這輪明月。」

「海上生明月⋯⋯」文司晏低聲說，「每個晴朗的夜晚，我都會看著天上的月，想著兄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文司宥笑瞇了眼，接上下一句，「幼時我教與阿晏的詩，未曾想你仍然記得。」

也未曾想，我們都曾經望著天上的月，想著身在遠方的彼此。

「哥教過我的，我從來不會忘記。」文司晏說。

文司宥點點頭，一聲輕微的聲響在文司宥懷裡響起，是他那個在西洋特別訂製的懷錶。他轉過身，看著有些疑惑的弟弟。

「阿晏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文司晏皺著眉，思考了一下，搖搖頭。

文司宥伸出手，將文司晏的眉撫平，傾身在眉間輕吻，「生辰喜樂，我的阿晏又長大一歲了。」

文司晏忍不住抱住文司宥，聽他在自己耳邊輕聲說道：「年年今日，歲歲今朝，願我的阿晏平安健康，順心安好。」

沒有長壽麵、沒有因為各種目的送禮祝賀的人潮、沒有慶祝的宴席，只有放在心尖上的人，和印在眉間的輕吻。溫柔的月光撒在互相擁抱的兩人身上，倒映出彼此糾纏的影子。

這樣就很好，文司晏心想，這便是他過過最好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