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口並未對齊

摺口並未對齊

河沓


  不死川實彌原是要裝作路過。

   

  閒下來的時日,他偶爾會在樹林裡閒晃,所以可能是無意間發現被雜草覆蓋的小路,也可能是幽靜的林間引人注意的狗吠,總之他會因為腦袋裡跟著腳步一同轉悠的事物,而沒有注意到自己踏上的道路。

        

  本該如此,至少連神社入口的鳥居都還沒穿過,就被人熱烈歡迎不在計畫範圍。

    

  「是不死川大哥!」「風柱大人!」「好久不見!」


  落櫻掩映的青石階上,昔日的鬼殺隊隊士們紛紛舉起了竹掃把,辛勞的汗水在陽光下閃爍晶瑩,朝他扯開的笑臉一張比一張還要燦爛。

  

  嘖。當不速之客的缺點,就是沒有人會提醒他,今天是掃除日。

     

  「囉嗦、吵死了--」

       

  來的不是時候,不死川可以推開簇,擁轉身就走,但或許是本能吧!他的視線穿過了一眾吵嚷的掃具,恰巧與那尋著喧鬧聲踏出院落的少女,對上了。

        

  神藤光的手上沒有掃把,懷中正揣著一疊剛收下來的棉被。

   

  腦門一熱,不死川就把右手不知何時提來的,裝著有平糖的小袋子往兜裡塞。一把奪過某個隊士的掃具,捲起袖子、把人群推開,朝光走去。

   

  來到她面前,卻又失了言語。

           

  「你怎麼來了?」沉默半晌,光朝他點點頭。看不出表情的她與周遭歡鬧的隊士們形成對比,看到這樣一張久違仍一慣平淡的臉,不死川卻莫名舒心。

        

  嘖。傷癒後一段時間不見了,當然是來看妳過得如何。

  

  但這種說出來就像廢話的事實,不死川實彌說不出口。

              

  「沒怎麼啊。」他試圖回應,撇開的視線落在她頭巾一側歪掉的結,接著移向那理應和其他人一般曬得紅彤的雙頰,此刻略顯蒼白的樣子,哼聲道:「就來看看你們掃得怎麼樣,你們人手不足吧?」

             

  不待光點頭,他逕自繞開她,發號施令:「庭院和外面這些傢伙交給我。」

       

  直到光與他錯身而過、直到他發現自己一邊指手畫腳的整令隊士,腦袋裡卻還在一面計算著她離去的步伐。

  

  焦躁感如無形的氣旋,在心中上升。

      

  嘖,所有人都在屋外打掃的話,她難道是要自己一個人處理室內嗎?

          

  「喂!你,接下來就你負責讓大家照我說的做!聽到沒?」

                          

        

  光原是要等不死川實彌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路過。

                

  然而昔日風柱步態大大咧咧的,卻是個比誰都細心的男人--尤其是在操持家務方面,神藤光覺得自己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實彌明明對自己的傷口都可以擺著爛也不管,卻這麼近乎苛求的挑剔著這處她待整中的寓所。

       

  三次,不死川實彌路過了光整理的房門前,帶著水桶、抹布和令人越甚不快的碎語,一路擦過稍早才與隊士們清潔過的木廊。

        

  當實彌最後終於拉開了隊士房間的紙門,光正奮力的試圖將最後一捲被褥推進壁櫥。抱著絕不讓人說嘴的決心,她甚至踮起了腳尖,而來到她身後熟悉的人影,那可靠、有力的臂膀,輕輕的、她努力的成果就給全拖了出來。

          

  「嘖,你這樣摺,當然空間不夠--」

   

  「夠了。」

       

  神社應該是光與隊士們遵循自己的心,決定去守護、重建的家,是還沒到能邀人作客的程度,但他就不能等等嗎?

      

  光回身欲撤,打算就此推門離去,卻被實彌扣住手腕,抵在拉門上。她越是掙扎扭動,他就堵得越穩當無縫。

  

  「光。」

   

  實彌喚得很輕,察覺到髮際的熱氣,光才忽然意識到他們已經靠得很近,那是她無法再動彈的距離。

    

  這個距離下的不死川,可以清楚看到他額角掛著汗水、臉上沾著灰,光看著他狼狽、直拗又不知所措的眼神,張嘴試圖辯解,卻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知道越靠越近……

    

  --「哇啊啊啊!對不起!打擾了!我走我走!」

 

  當某個隊士過於誇張的慘叫伴隨著走廊外狂奔的腳步呼嘯而過,光很確信,實彌馬上理解了多嘴為何是不必要的行為。

  

  「蛤--喂!你聽好,我才不是!我只是要教她--」

   

  她扯住不死川的衣襟,將男人的視線拉回門邊,拉回門邊的自己。

   

  有時理解,和知道怎麼反應是不同的事。

  

  「……你說,要教我什麼?」

    

  神藤光微微的抬起下巴,努力保持凜然的嗓音,幾不可察的、少女的櫻唇微微顫抖。

  

  「眼睛閉上。」不死川實彌說。

  

  然後他調整姿勢,讓她的後腦輕輕擱在自己的手背上,這樣就能正對著自己;接著調整呼吸,直到自己與她吐息的韻律合而為一。

 

  俯身前他帶著一絲依戀闔眼。

 

  他們都感受到了,花朵無聲綻放,在那光與風齊聲歌唱的邊界。

              


  不死川原想與她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可能比他願意說的還要更多。

     

  如果神藤光知道,男人看著靠在枕邊酣睡的自己時會這麼想。她勢必會反駁他--並不是可能,是事實就是如此,爾後才意識到,風柱比鎖練還難纏的嘴裡還有個「與她」。

  

  那時,或許就會輪到少女叫她的風閉上眼睛了。

  

  不死川將房內最後一床被褥攤在地上仔細攤平。

  

  在傷疤尚未覆蓋雙手的回憶裡,曾有母親柔軟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握著他的手,教他測量中心的距離,帶著他對齊。之後,他也曾握著弟弟的手,順著記憶的禮物,教他如何把被褥的一頭反摺,為最後固定整捲被子做準備。

   

  這是戰事結束也不會回來的時光,但它們如今仍然溫暖,讓他忍不住想和光分享。但當他抱著棉被捲回過頭時,看見她側躺著半陷入枕頭的樣子,又是另一種使人忍不住微笑的機遇。

    

  拉開仔細固定的摺口,不死川將被子攤開,輕輕覆在她身上。

   

  睡夢中她帶著倦容的臉露出微笑,彷彿所有曾經的失落與不著邊際,都被往日的微風包裹。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