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09

指令.09

雪見 愛衣(https://www.plurk.com/Yukimi_Ai)



  細淌的流水近乎要填滿半個洗手台,她伸手任由冰冷不斷沖刷皮膚和手掌上細小的傷口,水花滴滴落落的以指縫溜走,同時洗去滿手人類的油質、血液﹐、穢物、和她手心裡僅存的一點溫度。

有些東西是怎麼樣也洗不掉的。

罪惡感時刻不壓迫著她的想法,愛衣感覺自己就像是深陷一攤黏膩的沼澤,心理的不適感幾乎要扯著她朝著自責感不斷下墜。

她無法定奪這些究竟是否就只是純粹的心理作祟,因為不論用肥皂清洗過多少次,手裡好像都還能感覺到那種捧著心臟的噁心觸感,迫使少女沒辦法把剛才的事情當作從未發生過。


這麼做真的好嗎?


那把用來敲碎他人肋骨的鐵鎚還留在背包裡,上頭沾著的血跡想必是已經不能擦乾淨,而愛衣既沒有把鐵鎚放回工具間,也不知道該拿著如何是好。


就算覺得不好也不能怎麼辦,


所以這只能是虛構的命題,也就不存在答案。


  因為就算不好,她終究是取下了死者的器官,即使是一邊嚎啕大哭邊做的──就連這樣狼狽地完成指令是否能夠活過今天都不知道。

最後也以「會吃壞肚子為由」逃避了加分條件,看來自己的覺悟也不過就是這點程度的東西。


  不願繼續思考下去,少女抬眼,擦拭的乾淨明亮的鏡面裡,反射出的自己盡是給人陌生的感覺;剖開屍體時飛濺的液體幾乎沾滿了半張臉龐,她也分不出那些究竟是什麼,乾涸的血漿讓白杏色的髮絲凝結成難看的塊狀、更遑論那雙因為剛哭泣過而發紅腫脹的雙眼、下半部還添有淡淡的黑眼圈。

狼狽。

若是要形容現在的自己,除了這個詞愛衣也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形容了。

也難怪剛才的學妹會認不出自己,不但滿身髒污、手裡還握著沾血的鈍器,這根本就不是輕鬆地說句:「剪了頭髮所以認不出來」就能被蒙混過去的程度。

沾滿濕氣的手碰上劉海,過長的髮尾幾乎要遮住她的視線,便順手將髮別至耳後。

「要不要切掉耳朵算了,搞不好照著這樣畫張自畫像就會出名也說不定?」




                                「什麼的。」


  朝著鏡面拉起嘴角,愛衣露出了有點像是在微笑的表情,雖然眼裡是看不出笑意。

怕痛的她是沒辦法做出這種事的。

既沒有為此犧牲的覺悟,又沒辦法下定決心去掠奪,或許這樣的自己就該死掉,才是這個世界裡「正常」的發展。

但要是有重要的誰,向她提出要求,那或許也可以答應──但心中的那些人選中誰都沒有開口。

誰都沒有開口。


  「啊,全都弄髒了。」

視線逐漸下移,這才看見跟英太借來的連帽外套上頭也有大半都被染上血色,應該是沒辦法還回去了;倒是雖然手受了點傷,碰水也不是特別痛,洗衣服之類的也還能做。

剛才也和學妹有約定,等等要去宿舍房間找她談談,還是稍微整理一下再過去,才不會再嚇到她。

收起髒衣服並拿出今早原本穿著的制服準備替換,拉起浴室內的花灑並將水溫轉到熱水,在讓思考隨著水聲放空之前,這是愛衣腦海內飄過的最後一個想法。



  愛衣知道,要讓人哭泣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不必去強用燈光或是施以物理刺激的方法多的是。

溫柔的聲音、貼心的話語、藉由肢體碰觸所引起的安心感,只要情緒醞釀得宜又足夠放鬆,要讓淚水逼出眼眶是十分輕易的事情。

畢竟人類是如此脆弱的生物,感情又是如此輕易凌駕於理智。

微弱的啜泣聲從少女發著抖的身子傳出,就連現在也只要聽聽幾句話,拋出問題,要讓她哭的泣不成聲也不是問題。

怎麼說自己也有過那麼多經驗。


「嗯,那一定很難受吧。」


「哭完之後,我會再陪你想出辦法的。」


「……可以喔,我會在這裡待到你說好為止。」


輕聲開口,同時以手指輕撫過對方盈滿淚水的眼角,泛著熱度的淚珠沾上愛衣的指尖,最後舔拭。

微熱的溫度,近似人類的體溫。

儘管細小的幾乎嘗不出什麼,但手裡異樣的觸感使愛衣必須專注於舌尖的味覺,才不會將無味的淚水錯認為充滿鐵銹味的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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