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七
彷彿是在報時一般,在零點那刻準時地響起了由廣播內傳來的雜訊聲。
以及,血肉炸裂的聲響。
她不用湊近去看,也能從由紙箱中噴濺而出的血沫和碎肉猜到箱內發生了什麼。想起傍晚時那詭異而令人不適的、像是指控般的廣播內容,她忍不住全身發冷。
她在床上呆坐了許久,才緩緩地移動到紙箱前蹲下。
她有些逃避似地不想去看箱子內的情況,卻還是看到了紙箱底部那原本被她鋪上的毛巾也早已從和兔子的毛皮相似的白色,染成了與血肉融為一體的鮮紅色。
闔上紙箱,她垂下頭,用額頭抵著箱子輕聲地說著。
「對不起。」
幾乎整晚沒睡的陽子精神恍惚地坐在活動中心內的椅子上,投影幕上今日發佈的指令已經都播放過一遍了,正回到第七項指令輪播著。
四周的學生已經亂成一團,顯然與昨天相比明顯更喪心病狂的指令讓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冷靜的能力──更不用說有部分人在零點時還收到了來自主謀的惡劣驚喜。
而陽子只是沉默地坐在位子上,腦中思索著該如何完成今日的指令。
先不論後面兩項指令,光是第七項指令所能獲取的積分就足以讓眾人間的分數一下子拉開距離,如此一來至少短時間內不必擔心自己會成為肅清的對象。
然而換取豐厚積分的條件是新鮮的器官,也就意味著──
「這不是要我們殺人嗎……」
週遭有人小聲地、不可置信地說道。
陽子偏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似乎是方才說話的人臉色一片蒼白,他身旁的人們臉色則都和他一樣難看,卻也有人眼神微暗,不知道是否已經開始在盤算些什麼。
昨天殺兔子,今天便要殺人啊。
陽子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連隻兔子都無法下手的她,又要如何去殺人呢?
她在某個角落找到了一具完整的屍體。
雖然外表看上去還是完整的,但屍體已經開始有些腐敗的跡象了,可見並不是最新一批被肅清的人。
仔細確認了附近沒有其他人後,陽子從口袋中拿出瑞士刀劃開死者的上衣,使整片胸膛裸露在外後一邊拿著刀比劃,一邊想著該怎麼切才能盡量保持屍體完整性地取出心臟。
她努力地試圖去忽視自己顫抖的雙手,並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只要取了死者的心臟和眼珠就能獲得三百積分了,這些積分甚至還遠不及新鮮的器官所換取的分數。
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她只是想活下去。
在她發現自己那混亂的思緒根本無法好好思考要怎麼解剖屍體後,陽子索性放棄這點,打算不管後果地直接挖出對方的心臟。
用刀刃在屍體的左胸口劃下第一刀的同時,不知道是緣於罪惡感抑或是愧疚,陽子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屍體的臉部,映入她眼中的卻是意想不到的面孔。
──那是屬於小嶋千香的臉。
她猛地拔出刀子站起身,因突然站起而導致的暈眩隨即襲來,同時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這讓急著想再次確認屍體身份的她焦慮不已。
待那暈眩感退去,陽子急忙再次看向屍體的臉。
不是千香。
只是個陌生的學生。
「……哈、怎麼可能嘛。」她扯了扯嘴角,用沒拿刀子的那隻手撥開垂到眼前的髮絲,並往某個方向看了過去,「千香已經被我……」
她的話語後半部隱沒在空氣之中。
陽子忍不住想像,要是她沒有埋葬千香的遺體,那個女孩的身軀是否也會在今日之後變得殘破不堪,連最重要的部分都在死後被人奪去呢?
光是想像,就足以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她再次蹲下身,卻是將死者方才被她割破的衣服拉上,遮掩住那已經多了一道傷口的胸部。
「我做不到。」她聲音沙啞地自言自語,「我做不到……」
這幾日來的第一滴淚水落在了死者的左胸口。
「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將臉埋入雙膝間,壓抑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