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马列毛主义的武器走进现实——答羊肚对佳士抗争的分析

《列宁道路》频道于2021年6月28日发布了成文于5月4日的《佳士抗争的正确路线和错误策略》（https://telegra.ph/right-line-and-wrong-tactics-05-04），引起了一些讨论，《星火导刊》杂志也予以转载。这篇文章肯定了佳士抗争是自觉的社会主义斗争，有集中制的组织，并进行了走向工人的尝试，分析了其策略上的冒险主义和组织上的集中制缺乏民主讨论去配合，结论是要坚持正确方向并改变策略错误，在思想统一的基础上施行全国政治报计划。

羊肚于2021年9月3日发布了题为《伟大的正统的空谈者——评﹤佳士抗争的正确路线和错误策略﹥》的评论（https://telegra.ph/the-Great-Orthodox-Prattler-09-03），批评上述文章“缺点就在于离‘马列毛’的教条太近，而离现实太远”。羊肚说曾经的北马即是这样的正统的空谈者，但这样的马列毛教条一到现实里就不灵了，培养不了觉悟工人，加之北马误判2018年的形势，导致了佳士抗争一定会发生。羊肚还认为民主集中制不可能实行，因为佳士抗争的一线参与者根本不知道上层的政治架构，而且当时的气氛也不允许对冒险主义路线的批评。羊肚的结论是文章作者是和北马一样的正统空谈者。至于羊肚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建议，并没有直接给出，从行文的逻辑来看，大概是要从现实出发，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甚至羊肚对社会主义运动的态度本身，似乎也不那么明确。

被羊肚批评为“正统”，即坚持马列毛主义，是北马和作者的光荣。羊肚自认为有“常识”，我们提醒他“常识”被黑格尔称之为“偏见的集合”。在羊肚的评论中，我们认为最有价值的不是他对佳士抗争的分析，而是他提出的科学理论与现实之间关系的问题。我们也不准备与羊肚抽象地辩论科学理论与现实的关系，因为这样做无非只能得到一些类似于科学理论与现实同样都很重要这样的一般性的结论。我们打算先谈一谈列宁主义这一科学理论的具体内容，再看看现实中发生的佳士抗争在这一科学体系中的哪个位置，这样读者就能自己从中看到为什么我们会得出被羊肚所批评的结论，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让读者预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可能的挫折，以及如何应对。

列宁主义一般被称为帝国主义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这一概括反映了列宁主义的时代条件。我们还需要注意到列宁主义产生的其它条件：从自由竞争走向垄断的经济基础，毫无政治自由可言的专制主义的政治制度，资产阶级自由主义和小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潮泛滥的文化环境。列宁主义是在这些条件下于一系列斗争中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民粹派否认俄国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列宁与之斗争捍卫了马克思主义对俄国现实的适用性；合法马克思主义否认社会主义革命，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只有暴力革命才能实现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党否认群众政治工作的必要性，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只有启发群众觉悟才能推翻专制制度；经济主义否认进行群众政治教育的迫切性，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必须对群众进行全面的政治教育，才有进行暴力革命的阶级队伍；孟什维克否认组建集中制政党的必要性，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只有坚持建立民主集中制的党，才能对群众进行全面的政治教育并领导无产阶级群众中涌现出来的先进阶层；孟什维克在1905年革命中否认无产阶级领导权，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必须由无产阶级来领导推翻专制制度的革命，革命才能成功；1905年革命失败后，取消派要在专制制度下建立公开的党，列宁与之斗争指出必须坚持走建立秘密党、发行秘密刊物去培养无产阶级思想觉悟的老路，并在1912年艰难地重建了布尔什维克党；1914年帝国主义战争爆发，绝大多数国家的党从本国“实际”（应读作：资产阶级思潮）出发要保卫祖国，列宁指出各帝国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都要实行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路线，支持而且只支持其它国家坚持这个路线的派别。

我们仍然生活在帝国主义时代，我们在其中斗争的国家没有政治自由，我们看到了一系列小资产阶级思潮的泛滥。当代中国的民粹派同样不同意通过暴力革命打碎资本主义，而是要和俄国的民粹派一样通过村社挽救逐步资本主义化的农村，只不过当代中国的民粹派不称之为村社，而是称之为合作社。当代中国的合法马克思主义者们同样存在，不少所谓“左派”坚决反对建立新党走向群众进行暴力革命（见范井冈的相关言论）。佳士抗争自然超出了民粹派和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的界限，是自觉的社会主义斗争，但其摇摆向社会革命党类型的政治冒险主义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相当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并不在于羊肚所恐惧的不可能在工人中培养出觉悟部分，而在于克服自发性需要一个过程。列宁曾在《怎么办？》一书中讲恐怖主义和经济主义同样是自发倾向的表现，都没有发挥自己进行政治鼓动和政治组织的自觉性；区别在于经济主义崇拜群众自发性，而恐怖主义则崇拜知识分子自发性。这里的恐怖主义正是讲的社会革命党所进行的政治冒险主义的暗杀行动。列宁认为，这种政治冒险主义没有把觉悟力量用于办全国政治报，形成代办员网络，并走向工人团体，从而在实质上建立有工人阶级觉悟阶层自觉支持的秘密政党。羊肚说在佳士工厂的手工业工作方式毫无进展之后，为了维护组织、路线和革命理论的正确性和权威性，就必然走向政治冒险主义。我们要对他大声说不，并且告诉他，在手工业方式进展不大的时候，应该走向全国政治报计划！羊肚批判政治冒险主义，然而我们在这里发现，他却仍然在用政治冒险主义的方式思考。原因不在于他缺乏其它主义的“常识”，原因在于他缺乏马列毛主义正统的“常识”。作者把这样的偏见自诩为“细致的对佳士事件的历史研究”，把评论对象称之为“宣传材料”，也是由于他头脑中的这些“常识”在起作用。我们还非常希望羊肚把自己的正面见解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这些见解比起我们的全国政治报计划高明在何处，用羊肚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希望他在宣传的时候所说的话是没有保留地真诚的！”

在这样的经济基础、政治制度和思潮氛围中，种种小资产阶级思潮在运动的各个阶段依次或强或弱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肯定佳士抗争的正确路线，是因为它不仅完全把民粹派和合法马克思主义甩在了身后，而且预示了未来斗争中一系列的正确原则。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1895年：列宁在那一年组织了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被沙皇剥夺了五年的自由，我们则经历了佳士抗争的失败。我们接下来会为这样的“伟大的正统的空谈”而努力：要有自己的《火星报》，要有自己的代表大会，可能在分裂后遭受1905年那样的高潮和失败，那时我们仍然要努力坚持这条老路。我们一定会遭遇帝国主义战争，一定会有许多人倒向政府一边去“保卫祖国”，我们依然要坚持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老路，不给特色政府任何支持而致力于推翻它。今天我们不会再用俄文印刷机去印刷纸质报纸，而会用电子版的报纸去传播革命思想。代办员之间不会再用化学墨水写的邮寄信件去联络，而是用电报这类的保密网络通讯。农民土地要求不再存在，推翻专制制度的民主革命需要怎样的经济动力，也需要现实生活告诉我们。这是可以为现实改变的地方。而办秘密政治报纸、建立秘密党、形成无产阶级中的先进阶层、领导反专制的民主革命、暴力推翻专制政府并建立社会主义、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继续革命这些正统原则，我们不会也不可能因为“现实”和“常识”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