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弗妲洛那

拉弗妲洛那

群靈


  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藍色的混雜一塊,白色的紫色的黑色的橘色的全併在一起,一切的顏色不是顏色;整個世界被壓縮成一點,凝結,凝結,再爆開來碎成無數碎片,全部歸位。


  什麼是有?什麼是無?有即有,有即無,無即有,無即無。誰在哭喊在歡笑,他們不在哭喊也不在歡笑。一位老者在夕陽撒落的河邊看著他的孫兒玩耍過去他還躺在墓裡無法移動現在他能拄著拐杖緩慢行走未來他能健步如飛然而他的孫兒在未來的這個片段還未出生,現在過去未來,時間順著走逆著走,沒有方向地朝每個方向走,時間還存在嗎,還能如何計算。


  美好的不美好的可有可無的似有若無的……


  恍恍惚惚恍惚恍。


  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還是我你仍然是你。


  什麼是──



  

  「──孩子、孩子,該醒來了。」


  無極在一片溼黏和炙熱中吃力地睜開眼睛,有誰在呼喚她。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意識到那些濕黏黏的東西自己流下的淚,火烤般的熱痛是因為拔下麟羽時、撕扯出的傷口在腫痛。疼痛隨她逐漸的清醒再度兇猛襲來,無極金綠色眼裡擠出了更多淚水。


  想移動身體,每寸肌膚卻要她待在原地,只要稍有挪動,那些疼痛就會緊緊掐住她的呼吸,完全無法動彈。


  儀式廳裡靜謐無比,像凝滯的水泥,在她聽來卻是喧囂得異常,好似處在風暴當中、身周不能得一刻安寧;面前明明只有一地的麟羽和森林,整個場域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事物都在扭曲流動。


  這一晚沒有吹起多少風,自己手下的觸感彷彿是虛的,空氣裡那強烈的擠壓感才是真的。她不確定自己昏迷了多久。


  聲音又從雜訊中傳出,又好像是從自己腦袋裡發出來的訊息。


  「孩子,是決定的時候了。」


  這聲音好熟悉,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非常久,但怎麼樣都想不起這聲音的擁有者到底是誰。


  她不只聽見,還感覺到那聲音,祂正「」。


  彷彿能全然了解無極此刻的所思所想,用不著她開口,那聲音便自然回應道:「是的,我在這。」


  有趣的是,無極在這片混亂當中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慌,好似這樣才是他們最本然的狀態。充滿著一切,又一切皆無。


  無極望著虛空一處,發出提問。


  這是什麼?


  她問的不是那些看起來像怪蟲扭動的物體、或是不斷跳躍閃動的線段和聲音;她問這些融入血肉的痛,究竟是什麼。


  一陣沉默。


  她感覺得到聲音不是拒絕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正在試圖以能夠言語化的方式回應。


  「苦痛。」祂回答。


  無極聽見哭聲。


  「想要要不得,想求求不能。想提起、放不下;覺苦而不得釋懷。有了,怕失去;沒有的,不敢求……欣喜不得悅,狂躁不能靜,窒礙難行,因受『我』之囹圄。看不清無始亦無終,困於無明,因而苦痛。」


  傳來的哭聲一抽一抽的,又似一種哀鳴。每一聲都哭得極其痛心。


  那不只是單一個體的哭聲。


  無極小小的眉頭皺起。

  

  「現在是時候了,你得做出選擇。」聲音說。「你要繼續與這樣的苦痛相伴隨,還是選擇停在這裡、離開這些痛楚。」


  她沒回應,只是繼續皺著眉。


  那哭聲混雜了各式各樣的心情,痛苦的、悲哀的、不甘的、難耐的、折磨的、孤獨的。


  還有,還有……


  不知過了多久,無極開口,她發現自己的聲音疼得發顫,「祢說,他們都在痛苦?」


  「是的。」聲音回答,「而你已經有所選擇了。」是再肯定不過的肯定句。


  「這樣下去你會變成拉弗妲洛那(留有痕跡者)。」



  

  無極頓了下,眼角餘光瞥見自己滿是血痕的手。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靈已預先教她知曉。


  接著她想起她的家人,柯勞為自己戴上花環時說:妳會永遠綻放。


  還有,還有──


  無極是有形和無形之間的管道,捨我以誓尊重所有生靈。


  天下世間一切,有無極為伴。


  


  年幼無極一咬牙,再次出手抓住身上的羽毛,奮力拔除。

  

  「我就是拉弗妲洛那。」


  拉弗妲洛那。

  

  於渾沌無明煉化喜悅。

  







  - 

  

  眼淚能代表各式各樣的情緒,痛苦的、悲哀的、不甘的、難耐的、折磨的、孤獨的。


  讚嘆的、感動的、慷慨激昂的。


  還有,還有……


  喜悅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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