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關島
In Guam
『欸,聽說你們會去關島?我聽唐娜說那邊有個戀人岬還蠻有名的,幫我去看看風景如何?找時間我想和我親愛的一起去看看。』
安蘇拉坐在餐桌上享用盤中的沙拉,耳裡聽著著名餐廳內熱鬧的交談聲,心思卻不在這座島上,近幾天她滿腦子都是前幾日在郵輪上發生的意外。
她活了二十幾年,在家裡雖然沒有到說一不二這麼招搖,但也算得上呼風喚雨了,除了家庭失和和感情不順外,鮮少遇到什麼跨不過的挫折。不過在船上住著的這二十幾天,女子幾乎可以說把這些年來沒嘗到的苦都吃了一遍。
把場合換到美國,哪個人能在安蘇拉.蘇塔爾面前講超過三句性別歧視的話,又不被她修理的?
更不要說還做了下藥、綁架這種犯罪勾當。
後來知道穆集團把餵了藥的Omega和另外兩個性別的人關在同個空間時,天知道安蘇拉有多想把那些人抓起來打一頓解恨。
要不是因為那時候把她救出來的范海昇看著、不讓她離開床鋪,有很大機率女子會一起被關島警察帶走——過失殺人的罪責不管在美國哪州都是很重的。
『想揍他們幾拳?等妳休養好了,我會帶上相機去見證這奇蹟的一刻,現在請妳好好躺著。』
『關你屁事……別按著我的頭,不揍他們幾拳誰睡得著……』
『連路都走不動,說什麼報仇啊。』男人笑道,『還有,這就是妳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一句感想都沒有,太讓人心寒了吧!』
『又沒有要你來救。等我把那群垃圾修理一頓之後……我會好好謝你的……走開……』
之後她就因為脫力暈過去了,醒來後就換成卡倫來照顧自己。接下來幾天才從哥哥口中零星聽到一點消息,主要是說穆集團涉嫌殺人、囚禁、販賣非法藥物等罪行,警方已經把所有涉案人員帶離船上,之後的郵輪之行應該會安全許多。
卡倫像是放了心,不再逼迫自己妹妹下船躲避,被迫休養的安蘇拉也沒有打算從關島坐飛機回家——她還不想這麼早面對老父親的滿腔怒火。
咬了一口生菜,女子的思緒飄向先前在夏威夷遇到的那位私家偵探,以及交誼廳內藏著的筆記本。
先前她雖然答應了會幫忙留意線索,但實際上安蘇拉並沒有在那本書上留下任何文字——或許是工作時留下的習慣,她對於白紙黑字、會留下實體把柄的行為向來謹慎。
過去幾週,她只有在交誼廳沒人的時候才會去翻閱那本筆記本(好比霸佔按摩椅的那次),看了上面的新訊息,試圖從上頭隻字片語拼湊事件的真相,當作無聊時的消遣。可是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即使她已經如此小心,最後還是被人抓到密室中。
被餵了萬能藥,強迫進入發情狀態的後遺症還在,安蘇拉神色還是有些憔悴,加上八月份的關島實在炎熱,在胃口不佳的狀態下勉強把沙拉吃完,便現行結帳離開餐廳。
利用郵輪停泊在關島的最後一天,她把握機會來到友人提到的觀光景點。無視周遭成雙成對的情侶,迅速拍了幾張照片好交差後,安蘇拉再也受不了艷陽下皮膚被灼燒的感覺,決定跑進附近的咖啡廳躲避。
可惜週末的觀光景點被大量人潮淹沒,進入店面時已經沒有多餘空位,正當她準備要換個地方休息時,突然察覺有人正朝著自己揮手。
「妳的臉色真的太差了,這幾天遇到什麼事了嗎?」
又是一場難得的三人聚會。
面對賭徒和伯爵的關心,珠寶設計師無奈地分享了自己前幾天被迷暈、綁架又下藥的冒險故事。
「……我就是想不通,他們是從哪裡發現我跟他們是一夥的。」安蘇拉深深嘆了口氣。平心而論,她最後沒有傷到半根頭髮,萬能藥造成的副作用只要休息幾天,靠身體自然代謝也會恢復如初。只是那口不甘心的氣卡在喉間,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實在讓人難受。
聽她這麼說完,桌上另外一男一女互相對視,並在彼此眼中發現相同的答案。
「嗯……我想,交誼廳內應該是有監視器的。」伯爵委婉地說。
安蘇拉懊惱得用掌心重重拍了一下額心。
「真是蠢斃了!這麼基本的事我居然沒想到!神啊!」她氣得揮手比劃,用印度文咒罵幾句同伴聽不懂的話。
穆集團的人想必是發現了那本筆記本,所以才會有人警告大家不要繼續寫線索上去——而後來即使看到這個訊息的人不留言,還是會被暗中盯著本子的克羅特人鎖定。偏偏事發那天她收好行李,跑去原本屬於自己的房間找卡倫討論下船的事情……
不,就算那天她待在和兄長換來的海景陽台房,還是可能會被那些人迷暈——整艘船的通風口都在他們的掌控下,換去哪間房都是一樣的。
想通前因後果的安蘇拉再次燃起憤怒的火焰。
「不過克羅特人到底幹了什麼事?」對於整起事件幾乎只有耳聞,缺乏參與感的賭徒到現在還是有些疑惑,「我聽說涉嫌綁架和殺人?」
「他們囚禁了青鳥集團的董事長。這間公司雖然也是從克羅特起家,不過在各方面立場都和穆集團相反,是支持他們國家開放並改革現狀的企業。」伯爵解釋,「另外穆集團似乎還強行限制許多員工的人生自由……因為對方試圖反抗他們行為。」
「你知道的還真多。」安蘇拉訝異地問:「你也有加入那個情報組織嗎?」
伯爵搖搖頭,「以前我和青鳥集團做過生意,其他是郵輪上的服務人員跟我說的。」
原來如此。
「殺人的事我好像還不小心目擊了拋屍的部分,」等伯爵的分享告一段落後,安蘇拉接著說:「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頂樓的露天欄杆散步,正好看到兩個刺青男把一袋東西丟下海。之前曾經聽醫務室的人說過,那群有刺青的人都是效忠於穆集團的高層,想來他們那時候就是在毀屍滅跡了。」
說著,她打開手機,找出那時候在甲板上拍的幾張血跡照片。
「……這些,還有一瓶已經開封的酒。那瓶酒和我之前在晚宴時誤喝的紅酒有一樣的味道,當時我只喝了一小口,就會覺得頭昏、全身發熱,想來這應該是穆集團拿來控制Omega的手段之一吧。」安蘇拉說出自己的推測。
「啊,妳說的這個我知道。晚宴那天我也差點喝了那杯酒,還好後來被人攔下來了。原來裡面有媚藥的功效啊?」賭徒訝異地說。
「這是魅魔愛情酒。」看到珠寶設計師手中的照片後,伯爵的臉色也淡了下來,「妳們之前在晚宴差點喝到的只是這瓶酒的劣質版,實際喝下去後的效果會更接近媚藥,而且效果強烈。」
說到最後,伯爵的嗓音也越來越輕。安蘇拉沉吟一會兒,決定直接問對方:「這是他們在神秘俱樂部裡用來餵食Omega的酒嗎?」
郵輪上有個只限金色船票的Alpha和Beta才可以進入的俱樂部,光是看字面上的限制,應該不難想像克羅特人在裡面做什麼勾當。安蘇拉也曾經問了去過俱樂部的朋友,不過倒是沒有聽人談過關於酒的問題。
有催情效果的酒讓Alpha和Beta喝可沒什麼意思,對那裡的人來說,看Omega出糗應該才是他們會幹的事。
可是沒想到伯爵卻搖搖頭,「這個是俱樂部裡販賣的商品,只要有足夠的點數,能進俱樂部的人都可以買……他們不會管客人用在哪裡。」
聽到這裡,連米倫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這意味著,任何進過俱樂部的人都有可能會把這瓶酒拿出來,對著任何不知情的旅客使用。
消化這個消息後,安蘇拉又問:「他們還有賣什麼東西?」
「很多,每次都不太一樣。」伯爵如實回答,「我看過的有『思戀香水』,聞了會讓人產生要築巢的衝動;還有『萬能藥』,就是蘇塔爾小姐吃到的那種藥,可以控制人進入發情期的藥物——」
安蘇拉垂下眼。
她想起來了,有一次在那個俱樂部門口碰到一個昏倒的女孩,當時有個男人就是拿這兩樣物品和自己交換懷裡的人。雖然最後她拿了東西,也半強迫對方帶著少女去醫護室,但就算這樣迂迴地護著少女,最後終究還是沒辦法保證那名Omega的安危。
還有更早之前,也曾在船上看到有著刺青的工作人員在追捕兩名Omega……
不知道他們後來怎樣了……?
在她走神的空檔,伯爵也說完其他幾樣商品,「……大概就是這些。我只去過幾次,後來他們還有沒有拿出新東西來販售,我就不清楚了。」
兩名女子點點頭,很有默契的沒去問這位Alpha:你在俱樂部裡做了什麼?
他們東拼西湊,互相交換手上的情報後,這才大概弄清楚了穆集團到底在這艘船上做了什麼勾當。
殺人、囚禁、監禁員工、陰陽合約、販賣非法商品、出售項圈鑰匙……一條條算下來,就連沒有被牽連的賭徒都不禁搖頭感嘆,這間公司也做了太多事了。
珠寶設計師有種感覺,三人中唯一有資格進出俱樂部的伯爵其實很早就知道事情的全貌——她想,在俱樂部內發生的事情應該不止這些,不過因為有些消息沒有流出,對方也不打算多言。
「還好最後他們還是被警方帶走了。」米倫靠在椅背上,嘆氣結束這個沉重的話題。因為說了好一段時間的話,杯子裡的飲料已經全空。她朝天伸了個懶腰,接著掏出錢包,看上去準備離開,「時間也不早,我還要去敲情人鐘,就先離開了。」
安蘇拉按著自己的鼻樑,腦袋裡還在整理剛才得到的那堆資訊。有些隨興地朝她揮揮手,「那個情人鐘我剛剛看了,想敲還要排隊。」語氣裡帶著說不出地嫌棄。
「不過我記得那個鐘要兩個人一起敲才有用,妳女朋友又不在這。」
「到時候我跟她視訊,這樣也差不多是兩人敲鐘的意思了。」
目送談到女友就一臉甜蜜地賭徒離開,珠寶設計師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拿著帳單和一張美鈔,跟著伯爵去結帳。
在兩人互相道別時,她聽見蘭諾伊狀似無意地說:
「聽說俱樂部有人還沒被抓,還是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