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擔

夏季高溫帶來煩悶，不知名的蟲子發出擾人的叫聲，高溫讓人們減少了活動的興致，赫亞卻在這看似懶散的街道中嗅出一絲躁動。輕薄的黑紗罩著青年全身，黃綠色的眼眸藉著遮掩沉默地掃視周遭，雖然他的打扮十分突兀，但這裡畢竟是國內最大的黑市，總有些人不願意拋頭露面，探究的目光大多輕輕一瞥便移開。

明面上他是黑市的唯一所有者，但這種灰色地帶的混亂大家都清楚，總會分化出一些難以管教的「組織」，既然能有互相牽制的棋子，何必逞強搞所謂的專制主義？

只是他沒料到這些傢伙如此不安分。

根據昨日手下的匯報，黑市中兩個較大的勢力不知何故起了衝突，兩敗俱傷不說，甚至波及到周圍的商販。好死不死那天有一些身分比較「尊貴」的客人在場，對於這場鬧劇很是不滿意，揚言負責人必須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回覆。

緊了緊帽子的下緣，赫亞無法保證周遭沒有黑市以外的勢力，非常時期還是小心為上。

無意間和行人擦撞了下，赫亞下意識伸手攙扶了一把，趔趄的行人低聲倒了謝便匆忙離去，徒留青年站在原地尷尬地舉著手。

對方的身形，似乎有點熟悉……

還未等他細想，負責接頭的部下已經跑上前來，焦急地將人帶回據點。會所中已經聚集了幾位幹部，所有人在第一時間看向門口的負責人，等待對方的指示。

赫亞還是那副做賊似的穿搭，只因自己的貴族身份不能與黑市沾上邊，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蒙面的形象出席。溫潤的嗓音被布料些微模糊掉，出口的決策仍堅定明確，一時間偌大的會議室中只有他的話音。

「都清楚了嗎？」

「是！」

「即刻行動。」一聲令下，所有人有序地散開，分別執行各自的任務。赫亞則把自己鎖在私人辦公室內，從保險箱中清點所有重要的財產和紀錄。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夜色降臨時，青年還俯首於案前，緊鎖的眉頭擠出深刻的溝壑。

得將損失再減少一點……家族那邊的干涉也得徹底處理乾淨，不能讓任何人——

思緒猛地被打斷，門口傳來極輕微的異想讓他瞬間渾身緊繃，用最快的速度熄滅油燈，赫亞隱身到暗處，左手拉起胸前的面紗掩住下半張臉，右手悄悄揣進懷裡，那裡藏著一隻左輪手槍。

一道靈巧的身影竄了進來，轉瞬就藏到了自己看不見的桌邊，但窗外的月光讓入侵者留下了投影，赫亞甚至能看清對方張望的動作。

拇指緩慢地扳下擊槌，手指搭在扳機上，只要等到對方冒頭自己就可以……

後面的想法突然無法跟上，雙眼難以置信地瞪大，月光下的入侵者摘下了兜帽，露出的卻是自己無比熟悉的臉龐。

「伊斯……」無聲的呼喚對方，赫亞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不料踩上一塊遭到腐蝕的木板。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像是點燃戰火的信號，紫色的眼眸散發出危險的信號，在外歷練的管家多少有點防身的技術，眼看敵人還在呆愣，握著匕首就壓了上來。

他不能……他不能傷害伊斯，哪怕只是做出攻擊的假象他都會有所遲疑。向側跨步躲開了鋒利的刀刃，赫亞果斷先拉開兩人的距離，同時亮出手中的武器。

這下彼此都不再行動，而是佔據著房間的兩側對峙。

「你……為什麼會在這？」冷色的月光照得他的髮色偏向銀白，面紗下背光的五官晦暗不明。赫亞只覺得喉嚨乾渴，嗓音同樣嘶啞不堪，或許也是因此伊斯才沒認出他。

「你就是黑市的負責人？」熟悉的面貌熟悉的嗓音，唯一陌生的是眼中的敵意，而對象正是自己。

赫亞一時間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壓著心中酸澀扯出一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笑，避而不答伊斯的問話。

伊斯眉頭緊鎖，時間緊迫，他不能再久待，可對方已經看到自己的臉，殺人滅口似乎是必要的選項。門外的吵雜聲吸引了少年的注意，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求援的，眼下自己必須立刻離開。

唯一的逃生口是灑進月光的窗戶，而中間的阻礙則是蒙面的黑市負責人，伊斯手中一緊，抓著匕首就衝了過去。殷紅的血珠噴濺而出，伊斯訝於對方毫無反抗的姿態，在撞碎玻璃的前一刻與一雙黃綠色的眼眸對視。

他想起了那個被困在宅邸中的少爺。

「Boss！」破門而入的增援並未瞧見入侵者的身影，辦公室內只有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望著窗外發愣的負責人。

「不用追了。」赫亞抬手阻止了部下的追擊，語氣中帶著幾不可察的疲憊，「明天召集所有幹部，計畫需要更動。」

「我會處理好的。」不論是誰，都不會再被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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