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榮幸

我的榮幸

Sariel Xipetotec

「噢……親愛的先生,您的血肉比起您那些乏味而可笑的詩來得令人喜愛。」詛咒扭曲此身的魔女收緊下肢的力道,帶著些許憐憫與愉快的笑容說。



  她的食物總是吵雜且充斥無趣


明亮而泛著些許藍的灰色眼睛望向對座正滔滔不絕訴說愛意與比喻於自己的詩詞,這是莎莉葉第七次在這首詩聽見「如月光般清澈的雙眼」這句形容句,然而即便感到無趣而厭煩也仍舊帶著笑意等待男人結束整首浮濫的情詩。


「……您認為我走神了——噢,親愛的先生……那是因為您的語調與愛意讓我不禁沉溺其中……能成為您的『月亮女神』是我的榮幸。」


思緒伴隨反覆的詞彙與語句回到遙遠過往的異界祭司身上,漸弱而無法記起實際內容的是臨走前如祭詞與詩般的邀約,敷衍也非敷衍地回應人類詩人的同時垂下雙眼看著瓷杯中的花草茶,她婉拒了至今仍無法分清是何種情感的銀狼與興許能從詛咒抽身的機會。


『——莎莉葉,我希望妳能跟我一起走。』


興許那也是最靠近「愛」的時刻,然而莎莉葉.西佩托堤克不需要這種使人軟弱的情感來箝制此身,像是意識到自己的沉默與些許憂鬱的神情換來了多餘的困惑,抬起頭並伸出手握住那雙男人大手的是她效仿年輕女孩的甜美笑容。


「興許是個為難您的請求……不過親愛的先生,我想去鎮外的森林走走——我聽說那兒有片月光花花海,我抵達這個城鎮後便一直想去看看,只是——」


仍舊是效仿年輕女孩訴說愛意的那種語調與速度,莎莉葉留意到咖啡館窗外因那首浮濫又噁心的情詩而逐漸昏黃至深藍的天空,至於毫不猶豫打斷話語並答應的男人正提起一旁的長劍自誇起劍術與體術之類的話題——花也好、詩也好、畫作也好,終究回歸的仍是人類那番性慾的本能。


即便能量儲備仍舊足夠,但她已經足夠厭煩半個月來那些如噪音般的詩詞了。


不介意地挽著男人的手朝森林的方向走去,按在對方手臂上的胸部與如愛侶般輕靠的身軀總是模糊著一次又一次愚蠢而惹人發笑的危險性,莎莉葉並不在意這種在世俗人類眼裏接近「蕩婦」的行徑,畢竟某種程度上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她拋出毫無盡頭的時間與那些男人相處互動。


而他們獻出己身血肉化作她的養分


沒注意到她逐漸沉默的男人仍說著些毫無意義與無趣的話語,季節交替的濃霧隨鞋跟輕踏而起的魔法包圍兩人,些許慌張的拔劍則是借助樹影形成的怪物皮影戲,不必自己鬆開便以「保護之名」上前與皮影戲戰鬥的身影愚蠢地賣力揮舞長劍——如同馬戲團的猴子般。


「噢……親愛的先生。」


於夜裏不該明亮的灰色眼睛望向終於「打敗」怪物而尋求勝利之吻的男人並甜膩出聲喚著,而由足部向上撕裂並反轉人類應有的皮肉骨與取代而之黑色物質下肢宣告遊戲結束,顯露真身的魔女微微傾著身子對視食物眼裏那份總是令人喜愛的畏懼與慌張,刺入也未刺入的是溶解成黑色物質的長劍。


「為何要露出害怕的表情呢?您的月亮女神就站在這裏呢。」


攀上食物下肢至軀幹箝制住一切動作,依舊優雅的語調吐露出黑色的玫瑰芬芳麻痺感官與神經,刻意留下仍能左右環顧的視線與聽覺,莎莉葉眨了眨依舊明亮卻混濁的白色眼睛,她試圖讓自己不要因為即將到來的進食而失去優雅,然而愉快的心情仍咧開了笑容並先行扯下還有些力氣揮舞的食物上肢。


「……對我來說,您的血肉比起您那些乏味而可笑的詩來得令人喜愛。」


扯下的雙手沒被莎莉葉拋得太遠——畢竟可不能浪費食物,比自己想像中還要來得有麻痺耐性的食物即便失去上肢卻仍賣力試圖逃脫,半個月以來的噪音與厭煩化作她那些許黏稠的下肢加重再加重的力道,骨頭與血肉壓縮而碎裂的聲音聽起來仍舊美妙地令人沉溺。


「可惜了您的那些『巨作』,但您不覺得現在您發出的聲音比詠頌那些噁心又煩死人的東西還要好聽嗎——您寫的東西根本連詩都不是,卻自以為是什麼『昇華的愛』、『繆思吻了自己的手』……可笑至極。」


終於能暢談真實的莎莉葉一邊加重力道與準備扭轉一邊對意識即將永遠睡去的食物露出些許憐憫,憐憫於活在假象裏而沾沾自喜、憐憫於因假象而被自己利用而落入她手裏,人類總是脆弱地有許多令人憐憫的地方。


「——噢!在親愛的先生您睡著前,我還得要感謝您呢……能成為您的『月亮女神』,是我的榮幸。」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詛咒扭曲此身的魔女捧起男人完全扭曲的面容笑著說。



啪——嘶——咕嚕。


咕嚕咕嚕。


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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